这话她出来以后才敢在儿子面前提起，石头连看都不看她，也不似平常那般，俞婆子说甚么还要辩驳上一句：“秋娘不是如许的人。”
这一带的屋子还好些，因着是新买的屋子，屋瓦都补过一回，倒没漏雨滴水，间壁人家好似住进了水帘洞里，城里米面都涨价，本来预备的东西是给四小我吃的，又出多三张嘴来，便只喝粥，拿腌的小菜佐粥吃。
秋娘煎了浓浓的姜茶，盛了一碗给明月，明月一气儿往喉咙口灌，喝完了又拉着石桂的手，只感觉她掌心湿乎乎的在出汗，看她脸儿也白了，出汗多起来，头发一缕缕的贴着脸颊，那里见过她这个模样，心疼的说不出话来。
还买了松仁粽子糖来给她当零嘴儿，也不晓得他这么大个个子，是如何去零嘴铺子买了一攒盒返来的，福橘酸杏甜枣麻糖，摆了满满一碟子，石桂嘴里含着糖，舌尖是甜的，心尖也是甜的。
要坐船要回籍，这么折腾一番，存下来的钱又没了，外头这会儿恰是缺工的时候，石头出门去赚船票钱，俞婆子躺着不动，先还诚恳，等石头出了门，便又扯着嗓子喊起来。
石桂是向来不娇气的人，可这会儿睡在小屋里，明月陪着她，她眸子一动就晓得她要喝水还是要看书，旁的他不会说，才学的兵法却能说上一篓。
石桂病了，堂屋里那一个却还没走，俞婆子见无人来赶，死赖在竹床上不肯转动，外头又鄙人雨，石头盘算了主张要带他回籍去，船不能开也是白搭。
明月却只是点头，端了鸡汤给石桂喝，汤在沙锅里炖得久了，上头浮着厚厚一层鸡油，石桂病中不能吃油腻的，这些鸡油全撇出来，搁着炒青菜用。
俞婆子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，明月一个怕能抵得过儿子四五个，她们在本地没亲没旧，端的把她弄死了扔出去，就是孤魂野鬼。
喝了一碗汤不敷，还非得让她吃肉，石桂这些天顿顿都吃的好，勉强吃了一只腿，搁下筷子再不吃了，看到她实是吃不下了，明月才捞了里头鸡肉吃，一面嚼一面含含糊混道：“我那里晓得她何为怕我，我就杀了一只鸡。”
石头爹总没改主张，他还是早出晚归，一天比一天返来的更晚，秋娘给他留饭，他也不吃，这屋子是秋娘好轻易挣开的，不能让她们过的安稳，也不能再添乱了。
本来不干的事儿都会干的，秋娘看她先是怒，跟着又是笑，自个儿本来竟顺着这么小我过了二十年的苦日子。
竹床上铺上厚被褥，石桂好似躺进一堆棉花里，眼皮子如何也撑不开，喉咙口也出不得声，可拉着明月如何也不放手。
俞婆子先还想着赖在屋里不走，厥后听了石桂的话，真当石桂写了信归去，她们也不晓得做了甚个谋生就能买下屋来，看她生得如许好，莫不是母女两个都当了暗门子，内心如许想，嘴上却不敢说，只念念叨叨个不住。
石桂常日里身子壮，平常头疼脑热都少有，咳嗽更是从没有过，家里开着饭铺还能饿着渴着不成，秋娘还学了煲汤水，日日返来一碗汤，向来未曾断过。
明月再进屋时，石桂哑着嗓子道：“真是刁的怕恶的，晓得我跟娘不会打她，这才敢得寸进尺。”说着咳嗽了两声，明月从速替她拍背，喂她喝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