琼瑛几个也有所觉,可宋敬堂来存候是名正言顺的事,总不能因着叶文心来了,就不准别个来存候,她们几个大些,晓得些事了,这话又不能对冯嬷嬷说,更不能对叶文心提,如果本来偶然成了故意,岂不糟糕。
之桃蕊香两个便哧哧笑个不住,好轻易有个好天儿,院子里头雪化了,都抖落了被子出来晒,架在竹竿上,一院子的花花绿绿,窗户好久未曾大开着,这会儿也开了透气,叶文心坐地罗汉床上靠着南窗看书,眼儿一扫石桂那床拼被,拿书掩了口笑起来:“这是如何,还拼个百纳被不成。”
春燕点了头:“表女人贞静。”原还想叮嘱石桂两声,这么看着她倒是个鬼灵精,肚里门清,响锣不必重锤,摸了两三个果子给她:“你等着,有新奉上来的鸡毛,给你串键子玩。”
石桂自发同六出烹出来的差不了很多,可叶文心常常尝上一口,就把茶盏递畴昔:“你倒出来尝一口,但是一个味儿?”
一个海棠填漆雕花匣儿,里头拿软绸垫了,白露翻开来,平整整六个燕窝盏子,阖上盖儿又从袖里摸出一张花笺来:“这个是我们女人的请笺。”
“这个倒好,今儿二少爷还问呢。”石桂装着看鹞子,春燕倒是一顿,拿眼角余光一扫,看四下里无人,问道:“二少爷问甚么?”
他摆了少爷的架子,石桂不能不答,宋敬堂就是看着石桂眼熟,晓得是宋家的丫头这才问她,石桂垂了眼儿:“女人只是读书,倒未曾见她消遣甚么。”
石桂把这事记下,少年人羡色是有的,可宋敬堂这一头热的心机竟还冷不下来了,虽不是甚要紧的,可她好些日子没去正院,也该露露脸了。
宋敬堂每日里等的就是她这四个字,比方大暑天里饮了山泉水,又似数九寒冬抱了热炭炉,说不出的熨帖,能闻声这四个字,一日就安稳了。
此时院中也没甚风景好瞧,一堆丫头簇拥着,叶文心不过几日未曾出来,闷得狠了,此时旧景也似新景了,长长出口气,走上一段再往永善堂去,到了老太太的永善堂外,进门往里一看,就晓得宋敬堂又已经到了。
石桂立在飞罩门外头,眼看着宋敬堂的眼睛跟生了根似的拔不出来,到叶文心进了内堂,他还直定定的瞧着那帘子,待闻声里头请了安,这才回身出来。
若不然她也不会送那么重的礼了,玉絮笑一笑:“是老太太的意义,女人别管这些个,反正与我们总不相干的。”
叶文心也对着他施礼:“表哥安好。”端庄论起来,这两个半点干系都无,相互见礼却得这说,跟着便由丫头引了往内间去,给老太太存候。
她散了头发,穿戴玉色胡蝶寝衣,赤了脚踩在软毯上,丫头打水出去,漱了口先饮茶,细竹盐马毛刷,梳了个歪髻儿,簪上一枝斜玉钗,因着病好了,便往老太太跟前存候去。
叶文心越是说有不同,石桂越是不信邪,六出看她更加当真细心,笑着劝她:“不是不好,我这一手练了多少年,从进院子当小丫头起,就在替女人烹茶了,算一算三四年的工夫,你能煮出这个味儿已经很正了。”
宋敬堂还想问是读甚么书,他料得石桂不识字,纵问了也是白搭,再想细心着问问喜好甚么花甚么色,外头却有小丫头拎了食盒出去,宋敬堂看有人出去,不好再问,咳嗽一声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