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府里时候尚早,郑婆子只当放她们一天假,这一日必得玩得纵情才返来,见葡萄扁了嘴儿,再看她手上这很多东西,晓得必是买空了,伸手点点她。
郑婆子好几年没这么舒心了,本来也传过几次说要来的,这回却不一样,邃密鬼都给她们重做衣裳了,还摸了钱出来,说是巡屋子耗精力,让她们吃得好些,连菜钱都加了一倍,这会儿就堵起来她们的口来,就怕等人来了,告他的状。
村里头但凡是个短长点的,爹妈都不敢随便发嫁了,兰溪村里到有很多是自家看对了眼的,一个村庄住着,总有个农忙农闲的,女人家也要做活,还能藏着不见男人不成,瞧中了能攀亲,族长都没话说。
葡萄公然咬了唇儿:“全给了?”
西院就是二夫人住的,人还没来,他先表起忠心,郑婆子脸上笑了内心啐,老太爷只要还在,家里就必是大夫人的天下,那里还怕他一个二管事,到时候就能跟着大夫人回老宅,再不在这穷处所呆了。
“老是家里要她嫁,这才嫁的。”石桂说完了就放开被子,葡萄却不断嘴儿:“真是青梅竹马有情宜的,一头撞死了还更强些。”
字她是会写的,学的国画,如何能不会写书法,可拿上画这么一看,连个街头匠人也不如,她把那张画细细收好拢在袖里,也不晓得这辈子,另有没有再拿笔的那一天。
葡萄是故意有力,石桂倒是想去的,看看集上摆的摊儿卖些甚,如果自个儿能做出来,也能拿来换钱用:“都来了,总得替乳母请一张真武大帝的画像归去才是。”
石桂也不说破,她那里另有钱,全叫那一身衣裳掏空了,郑婆子不是不知,看桂花不张口,笑一回,让她们回屋去,葡萄一归去就把布展开来,比在身上对着屋里的铜镜子照个不休。
不但嫁了老爷,还生下了大少爷,这话葡萄却不敢问,石桂想了一回,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大夫人存了点怜悯,生在高门大户又有甚么好,家里让她嫁,她就得嫁,还如村里头的女人家。
三人重新逛到尾,走到底了才买了一张画,上面画的真武大帝,写了“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”这一行字,石桂早就晓得这里笔墨都是繁体,乡间处所没书可看,也能在祠堂见着几个字,年年家里还要贴春联粘灶君。
郑婆子喜得眼睛都眯缝起来,老太爷到哪儿都带着大夫人大少爷,这下子她但是出头有望了,那里晓得贺还没过,王管事便又道:“各处都要检察屋子,有漏的坏的且得补起来,自西院先理起来,渐渐修到东院去。”
屋里头先是一静,跟着就似炸开了锅,盼了多少年了,人都没来,只当是发配边陲这辈子不能归去了,哪晓得另有来人的一天。
陈娘子吃了酒呼呼大睡,石桂带上门出去,走到巷口,等了好久还不见人来,干脆去劈面的铺子里头买了剪子顶针跟几卷白线。
夜里一处用饭,王管事背了手出去,老鼠眼睛精精亮,拿眼儿往青菜野苋上头一溜,笑了两声,连那笑都跟吱吱声似的,他笑完了便道:“给大伙儿再裁一件夏衣,过了春,老太爷就要来了。”
石桂懒得理她,把帘儿一拉,躺到被子里去,跟她这么个胡涂人另有甚么可说的,那头葡萄还嚼舌不休,模糊闻声几句不贞,石桂掀了帘儿:“再别说了,细心叫人听了去,乳母也保不住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