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氏靠不成丈夫,幸亏另有个儿子,宋敬堂在永善堂前长跪不起:“求伯祖母慈悲,母亲大病,舟船当中如何看顾身材,纵是要去,也等母亲病好,我亲身送她们回籍去,给祖父祖母尽孝。”
石桂立时把那布袜往脚上一罩,这个时节宋勉如何会返来,她顺手把袜子套上,又穿上鞋:“我在院里头崴了脚,堂少爷如何这会儿往院里来了?”
石桂听了只笑一笑,繁杏这话要么是说锦荔要么就是说宋之湄,大半还是锦荔,石菊同她说了会子话,手上就打出十来个结实:“再有几日就要舍缘豆了,这事儿也不晓得甚时候能了呢,你说会不会真的出嗣?”
甘氏头上还绑着帕子,伤处还没养好,除了收敛疮口,还喝着补血的红豆枣子汤,又是汤又是药的灌下去,等来的就是丈夫要把她们送回籍的动静。
一句话说得顿了三回,石桂冲他灿然一笑:“多谢堂少爷,已经知会了人,就快来接我了。”林荫道上不时就有人走过,两个这么说话,到底不好,宋勉虽顾忌得这一点,却还肯伸手,石桂就承他的情。
四月里多雨,院里头才开的花,一层一层打落下来,打落一层又再开一层,一茬接着一茬不竭,宋荫堂专给余容淘换了两盆芍药花来,一株观音面一株紫金观,碗口大的花开得眩目,给松风水阁凭添一段艳色。
繁杏喜好石桂肯学,虽不会筹算盘,算的数也向来不差,春燕是一早就成心把她拨给繁杏的,她还识了字,记帐计帐别个也没法挑刺。
石桂皱了眉头,这么说来就是有人报畴昔的,财帛动听心,也是在所不免,可这会儿却不是宋勉该凑上去的:“堂少爷还是回学里读书罢,如果有人问起来,只说不知也就是了。”
淡竹掀起袜子看一看伤处,咧了嘴儿不住抽气:“没个十天半月的,又养不好了,我记取你前次就是这只脚,这可如何好,且得作下病来。”
里头这番热烈几天都没个消停,叶氏心疾又犯,这回余容侍疾,她往正院里头走动很多了,便更加显出不普通来,两耳不闻窗外事,半个字都不提及,只守着叶氏,春燕还叹一声:“二女人是个费心的,若不然,且有得好闹呢。”
甘氏这病时好时坏,脑袋撞破了,这个疮口养了好久还不好,宋望海目睹着甘氏因病不必归去,还替她拿主张:“总归现在娘也不逼你,你这伤好得慢些,也就罢了。”
石桂的脚伤了,屋里一股子药味,淡竹喜鹊似的奔波个不断,反是石菊陪了她做活计,看她取了叶文心的书看,还赞叹一声:“你倒真是学了本领,我前儿还听繁杏姐姐说呢,想要出头,只想着踩别个如何成,没有金钢钻也揽不着瓷器活。”
这句一开口,就闻声里头老太太笑了一声:“也好,今后两家该如何办就如何办。”
老太太是心志果断的,可拔出萝卜带着泥,宋望海也不是好打发的,石桂石菊对看一眼儿,俱都默不出声,叶氏里外都是难堪人。
宋之湄从没有过如许不安宁的日子,七上八下不得安生,恰好父亲还如许无用,半点也不能替她出头,听了母亲说如许的话,也不再哭了,只道:“我全听娘的。”
他一听就明白过来,冲着石桂拱拱手:“多谢你了。”想着立时要走,迈出步子又再回转来,面上微微泛红,手指头紧了又紧,嘴里吞吞吐吐:“要不要,要不要我,送送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