淡竹的胳膊被她掐着,低声叫她的名字,她却半个字也听不见,淡竹的声音如许远,外头蜂蝶的声倒跟响在耳边似的,一时想着秋娘一时想着喜子,如果遭了灾,家里又没个男人,要如何逃出来才好。
葡萄已经好久没想起这家子来,可一听得发大水,面前还是闪过家里的屋檐屋瓦,另有爹爹给没出世的孩子造悠车的模样,一时放声大哭,连宋荫堂都闻声了,晓得葡萄也是甜水镇人,半句也没苛责她,还让管事婆子不准发落她,特地放了她的假,叫玉兰劝劝她。
“两日没吃了,我们实是劝不得了,我……”石菊还想说两句歉疚的话,葡萄已经抹了泪,把这阵悲意忍畴昔,倒还能走能动,拉了石菊不时抽泣一声:“我,我去瞧瞧她。”
石桂连着两日乞假,也不归去郑婆子那儿,只怔怔躺在床上,既不肯吃也不肯喝,石菊没法,只得去请葡萄,不请倒好,一请更糟糕。
石桂内心头明镜似的,她跟叶文心提及乡间光阴,还提及过下雨的时候屋子漏雨,家里铺不起砖,脚一踩满是泥,喜子那会儿还小,却晓得坐在床上举着脚,一步也不迈下来,石桂一面想,一面阖了眼儿,死死咬着牙,就是不肯落泪,这眼泪一落,就是认准家人已经没了。
甘氏一昏畴昔,西院里的事儿只得落到宋之湄身上,她躺上床上不说不动多少天,闻声父亲哥哥赶上大水存亡不知,母亲得信昏了畴昔,撑动手坐起来,日日就只肯喝些甜水,身上哪有力量,人一歪就要倒下去,小巧秋月两个扶了她:“大女人保重,现在就指着大女人拿主张了。”
她一只手紧紧攥住淡竹的手,想冲她点头的,拥戴她锦荔不是胡说,专想着刺她的,可内心却明白保不齐是真的,抖了嘴唇半日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石菊拉了葡萄的手:“我只看着她不吃不喝,竟没想着你也是那头的。”葡萄呜哭泣咽哭皱了一张脸,上气不接下气抽个不住,内心清楚已经想不起来亲娘的模样了,却还记得她爹本来也是疼过她的。
锦荔叫疼不过,甩了手挥畴昔,那里晓得石桂看着不声不响的,竟能有这么大的力量,捂着肩膀今后退上一步,眼看着园子里头无人,不敢同她硬顶,到底不肯逞强,咂了嘴儿道:“你还记取帐呢,自家有眼偶然,都拨归去这很多钱了,还能派甚么用处。”
自家被亲爹后娘卖了的,内心还止不住哀思,更别提石桂是一意想着要回家去的,她爹还千里迢迢的跑船来看她。
淡竹在里头闻声声儿赶出来,一把扶住了石桂,瞪了锦荔:“你又胡咧甚么,看我奉告春燕姐姐撕了你的嘴。”
掌灯的时候春燕过来看了一回,石桂还躺在床上不说不动,淡竹石菊陪着她,一个字都不敢说,还是春燕出去了,拉了她的手叹一声:“吉人自有天相,便是菩萨看着你们母女情深,也要求你爹娘的。”
先两天还瞒着,只要宋老太爷宋老太太晓得,等外头都传出来了,甘氏天然晓得了,叶氏请了太医替甘氏看症,有了这桩事,宋之湄竟一天比一天有生机了,如果父亲兄长都没了,母切身边就只要她一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