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桂从春燕的话里听出些旁的意义来,她内心一抖,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,叶文心是无关风月的,旁人却不这么想。
何况宋老太太看着并不是端的软团团的慈悲妇人,她内心是极有主张的,叶文心天然是感激宋家的,可也不能事事就赖在宋家身上。
石桂张张嘴,还没说话,叶文心已经点头,低了声儿道,这话论理不该说的,她却抚了抚裙带子,叹一声道:“何况姑姑,还是寡居。”
既有了这个筹算,第二日菱角拖着石桂去吃喜宴时,石桂便换了一条半新的裙子,重新挽过甚发,戴了两朵红绒花,乡间就没有人带贵重金饰的,戴了那些个东西如何做农活。
可为了防那万一,老太爷便先把手头的事停了下来,只要叶文心一日见不得光,这桩婚事就做不成了。
哪晓得春燕这下收了笑容,低声道:“若表女人果然这以想的,那倒好了。”家里要替大少爷攀亲,太太病着,由老太太又主持了家事,相看了一回,想定下一家四品官儿的嫡女,低是低了些,可面前这景象也由不得挑捡了。
石桂笑一回:“姐姐的丧事我早就说过要贺的,总要来吃一杯喜酒。”看看屋子敞亮,里头又有很多摆件,成套十三件的家具,更加抿起嘴唇来:“太太真是心疼姐姐。”
满屋子都是她的嫁奁,先还摆在院子里,没成想来交常常这很多人,只得抬进屋里,幸亏屋子宽广,上头罩着红布,着人紧紧看着,虽是村里头的邻居,也怕人顺手摸了去,到时候扯出来反而不美。
大少爷几年未曾提起这话头来,不知如何竟又想了起来,跟宋老太爷说,如果真要娶,他还是想娶叶文心,气得宋老太爷又要打他,大少爷直挺挺的跪在书房里,老太爷却没动手,看着孙子的脸,一时恍忽入迷。
“纵不写信,这些东西总该送去的,再不送了去,可就用不上了。”夹纱的袜子另有好几双,只不晓得借了甚么名头送去,既有春燕在,便能借了她的手送去了。
春燕一见着石桂就笑起来,拉了她坐到身边:“难为你故意,还来看我。”她同这儿的人一句话都说不上,叶氏已经替她挑了一门好婚事了,可这些小我不说搭话,她连嘴都插不出来,才呆了一天,人就焦炙起来。
“女人很想看看太太,可又晓得身份不衬,不能进府去,这才托了我把东西交给姐姐,劳姐姐送给太太去,也是女人的一番情意。”石桂一面说一面去看春燕的神采,春燕半点不露,笑一笑接过手:“太太瞥见了必定欢畅。”
春燕坐在新房里头,她是新娘子,这会儿已经换过衣服,不再是昨儿穿的喜服了,却也是一身缎子绫罗,上头绣了庞大的花枝。
一个孀妇本来就已经没了丈夫,让她如何能够在宋老太太跟前要求甚么,既然已经把文澜送了出去,她自个儿倒没那么孔殷,等得久些就久些,万不能让叶氏难办。
石桂笑得一声:“那另有假,自表少爷去了穗州,她便一向念叨着穗州的气候,说那儿多雨夏季里长,夏季也并不落雪,倒是适合她住的,她身子本就寒凉,在那儿说不准就养好了。”
有些话石桂也不对叶文心说,叶氏一病几年,半点没有好转的迹象,宋家这会儿只怕焦急起宋荫堂宋泽芝几个的婚事了,石桂想到她分开宋家时,叶氏那惨白肥胖的脸,就是一阵担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