烧火烧饭扫地打水,样样等着人干,石桂往灶上煮了粥,又切了菜根,把剩的馒头蒸了,院里的小桌已经支了起来,有她带头,别个也不再拘了手脚。
夜里五人一个通铺,石桂睡在墙角,白大娘千叮万嘱让陈娘子给她找个好去处,秋娘搂着她哭了一夜,不是生母,也是她一口一口喂了粥汤赡养的,比方割肉,如何不疼,家里一个伤了腰,一个又抱病,紧紧抱了她:“三年五载的,还把你赎出来。”
她笑一笑,把手摊出来:“吃罢。”
陈娘子是村庄里白大娘的亲戚,既是一个村庄里的,她来收人,便多舍个一两半两的,卖出来的女人家,比起门子行院跟卖作童养媳妇的痛苦,往大户人产业丫头,已然算是好出息了。
每到她张嘴,秋娘就恨不得能捂了石桂的耳朵,怕她听了不是亲生的话就远了她们,只得奉告她这是阿奶不喜好她,胡说的。
家里有了钱就想着给她裁花衣裳做裙子,这么丁点大的女人家,村里谁也没能戴上银丁香的,年景好的时候也给她买了来穿耳朵眼,更不必说另有个于婆子见天嚼舌,过得虽苦,日子倒是顺心的,越是如许,她越是不能叫这个家就这么散了。
兰溪村的女人百里挑一,桃林柳溪里养出来的女孩儿,个个生得乌黑脸盘桃花眼,买的人说明白了,如许的女人采集了去,就是学吹学唱学弹打的,穿的是绸,吃的是油,出去了就是过好日子的。
石桂一贯不说破,可于婆子本来是如何折腾秋娘的,她俱都看在眼里,村里似她如许难缠的婆婆却也少有,家里哪个不干活,只要她见天儿的翘了脚不动,哪个女人不下地,她却连带孩子都不沾手,不独是石桂,就是喜子,眼看着石桂能带孩子,也都扔给石桂带,闲着在家晒日头。
坐下来吃了一碗稀粥几个小菜,旁个干站着看,两个小丫头清楚饿得直咽唾沫,也没见着陈娘子给她们一口吃的:“这会儿喝甚么,到了处所自有吃的。”
布车返来一趟总带着几小我,一巷子里住的三姑六婆,陈娘子的行当还算是面子的,有钱人家走动的多,脑筋活泛手上矫捷,巷子口走出去,见着她都问一声好。
陈娘子一走,屋里摔瓦喝骂,男人吼了一声,跟着又没了声气,于婆子哭天嚎地,还是那些车辘轳话,甚个孀妇人野生大了儿子不轻易,恨不得割肉喂了他,这会儿竟想饿死老娘。
屋里两个躺着,只要秋娘送她,抱了她只是垂泪,重新顶一向摩挲到手掌心,看了一夜抱了一夜,可如何也没抱够,不是她亲生的爹娘,可这么待她也不差甚么了。
在个小院跟前停下来,陈娘子拍两下门,立时就有人开,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儿,一口吴语:“姆妈返来啦。”
她们行得一程,在茶竂里给驴子喂上草料,几个女人喝一碗热水,肚里饿得发虚,又往城里去,到得城边,陈娘子掀了帘子,叫下一个丫头去,等车再行起来,另有人问:“二丫呢?”
于婆子自来不给石桂好脸,看她用饭直瞪眼,捞上口干的,她就要敲筷子,这会儿却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,伸手就要捏石桂的胳臂:“她看着瘦,可有力量呢。”
秋娘跟在油车背面走了长长一段路,出了村口,过了石桥,石桂就这么掀了车后的帘子看着,秋娘一起走一起哭,她咬着唇儿不落泪,手指头攥得紧紧的,必然还要回家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