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宋望海就睡在西配房,金雀早早就得了叮咛,那屋里头换过了铺盖,点香熏被摆了酒菜切了生果,宋望海抱了软玉温香,甘氏却盯着帐子一夜未曾阖眼。
儿子不急,女儿却急,都十四了,丈夫承诺了要报免选,却迟迟没有行动,甘氏内心焦急,给了这么一块香肉,如何也得替她办事。
他恨的是叶氏眼里没他,甘氏清楚晓得这醋吃了也无用,叶氏仿佛个木雕美人儿,便是亲生儿子在跟前,也少见她笑,却还是整小我都泡在了醋里。
她的性子变了,一家子除了叶氏也全都变了,她温馨的时候只当瞧不见她,等她凶暴起来,一个个眼里就都有了她,便是讨厌,到底不敢视她如无物。
金雀细细应一声,梳了一个牡丹头,簪上甘氏给她的银簪子,打扮得粉光艳脂,腰条束得细细的,碎步一动,百褶裙儿泛波也似,小脚露了个雀儿头,竟是鞋子上头也绣了金雀儿,一步细颤的走在甘氏身后。
甘氏内心针扎也似,叶氏这根刺本来停在心上,如此生生扎进内心,隔上十七年,连皮带肉长在一起,碰一碰就模糊的痛。
一晃眼,如许的日子都过了十来年,甘氏心头酸苦,若不是为着两个孩子,她何至于如此,哀泣一阵,等宋望海要搂了她欣喜,她便捂了肚子:“我这几日来红呢。”
哪晓得不但是她,就是宋望海,也没能见着叶氏,叶氏房里垂了青绸帘儿,产子清楚是丧事,却各处都是素净的,丫头穿戴青衣裙,隔着帘儿能瞧见悠车,里头却静悄悄,哪似有了重生儿。
宋之湄想不明白母亲如何忽的就给父亲房里添人,还要交代跟到书房去,红袖添香夜读书,清楚不是她的行事,冷不丁叫老太太点了名,也只得垂下头去。
金雀更加不敢暴露意义来,往甘氏屋里头乖乖存候,甘氏看看她,银凤取出两枝圆头银簪子来赐给她,甘氏把她通身看一回,点了头:“跟我了去给老太太存候罢。”
甘氏还在笑:“老太太就没瞧出些不一样来?”
葡萄摆摆手,全没放在心上:“我免得,我又不是蠢货。”说完了又问石桂:“你现在是个甚么章程?在太太屋里可立住脚了?”
甘氏心头一揪,一口气还没提上来,身边的丈夫已经往里去,她一步一步好似站在刀尖上,要去见这个分了一半丈夫的“嫂子”。
宋老太太一眼就晓得金雀叫收用了,那头豆蔻都要生孩子了,这时候抬一个有甚用处,这个侄媳妇聪明是有的,老是少那么些。
金雀二八韶华,面上粉嫩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,腰肢纤细,胸脯浑圆,男人看了怎不动心,可他却狐疑甘心忽的转了性子,原是恨不得叫他面前见不着人的,如何这会儿竟肯亲身给他添人。
石桂听了忍不住要笑,劝她道:“有二太太在背面抬着,她总归是姨娘了,姐姐可别胡涂,替自家惹下祸事来。”
这话说得刺耳,叶氏的年纪比她还大,这会儿正坐在老太太下首,甘氏当着面讽刺她,她却还是那付模样,既不抬眉也不动眼,托着茶盏稳稳啜了一口茶水。
甘氏生得明丽,性子又暖和,两个打小一道,也捉过胡蝶摘过花,宋望海还爬过假山替她摘鹞子,柔情密意,你来我往,换过帕子结过同心,只当这辈子夫君就在隔一道墙的处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