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符翎道别后,周如水便出发往文山村去了。
一起行来,见周如水眸中水雾袅袅,好似外头浓得化不开的秋景。夙英也是不住的心疼,她半跪着身子,一面替周如水捶着腿,一面低低地劝道:“女君,您就莫伤怀了,逝者已矣,县主总会想通的。”
紧接着,便见柳凤寒点了点头,扬手指了指不远处立在溪头的牌坊,蹙着眉,抬高了声音解释道:“我们徽歙有句话叫“歙南太荒唐,十三爹来十四娘。一世伉俪三年半,十年伉俪九年空。”在徽歙,男人最迟十六岁便要出门行商,以是常常也晚婚。而后凡是离家,因路途艰险,行商艰巨,或许几年,或许十几年,乃至几十年才气够回籍。如此,按常理佳耦婚后相伴的光阴大抵味有三十六年或四十二年不等。但在徽歙,佳耦在一块的日子却最多只要三十六个月或四十二个月。这般,一世伉俪,三年半载,便是商贾之家惯常的写照。方才那妇人定也是嫁了个行脚,现在忍不得独守空房,便只能哭一哭,以慰相思了。遐想当年,我的娘亲,也是如此的。”
闻言,周如水低下头来。俄然,就忆起了公子沐笙曾与她讲过的关于徽歙的一些事。道是歙人外出行商艰巨险阻,常常出至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不归,归则孙娶媳妇,而子或不识其父。曾有一首诗讲尽了他们的凄楚,道是:“健妇持家身作客,黑头直到白头回。儿孙长大不了解,反问老翁那边来。”
如此,统共花了三日的工夫,在夜色渐深时,他们终究安然入了徽歙县的地界。
她这么发着愣,柳凤寒盯着她绯红的小脸倒是幽幽一笑,一声长叹后,低低解释道:“方才那女郎是在‘歌哭’。”
她正感慨着,炯七却俄然愣住了马车,他的目光朝车后一扫,便朝车内低低地说道:“主子,本日隐在背面跟踪的耳目少了很多。“
但,她早已不是当年阿谁天真纯真,只感觉天下无一个不好人的周如水了。符翎与她说的话字字不假,她也确切与旁人都不如何对于。但虽不假,却又不算尽是实话。
彼时,柳凤寒大半个身子都隐在树中,他背靠着树杆,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,苗条的手斧正捏着片树叶缓缓敲打着枝头,那声响悄悄,好似风吹叶动。
他至今都记得,娘亲猛得抬起脸来看向他时的焦心模样。她的眼圈微微泛着红,是发自内心的担忧地着着他。他还记得,她谨慎翼翼的在树下朝他伸脱手,谨慎翼翼地扶着他从树高低来。可待他一落地,她和顺的神采立马就变了,明显是紧紧地抱着他的,却头一次狠狠地凶了他,头一回狠狠地揍了他。
这歌颂得实在太直白,听着听着,周如水脸都微微涨红了起来,她明丽的大眼睁得大大的,翻开帷幕往外瞧去,却,实在找不着那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。
途中,柳凤寒的老驴在第二日便寿终正寝了。顿时,柳凤寒也抹了一把男儿泪。却下一刻,他又亲身将老驴抽经剥皮,烤了一顿驴肉做晚餐。
许是感遭到了她的谛视,柳凤寒悠悠地垂下了脸来,他斜飞的浓眉好似墨染,眉间的红痣更是潋灩诱人。
这般想着,周如水略略偏过甚,轻抚了抚额角。心道,待谢釉莲晓得了符翎私出封邑,又杖毙了她身边的白叟余嬷嬷,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。彼时,也才该是她见机行事,互助符翎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