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，她笑着点了点头，眉眼弯弯，谨慎翼翼地将虎头铃收进了怀中后，才嘲弄地看向柳凤寒，笑嘻嘻地说道：“凤记商行？你又扯谈了，这周国哪来的凤记商行呀？”她倒不是瞧不起柳凤寒，只是想起柳凤寒那绝情无义的家人，便晓得，柳凤寒来日如果真想要东山复兴，柳家那一门白眼狼定会是头一个挡在他前头的路障！
他墨羽般的眉微微拧起，俄然就想起了，在更长远的曾经，他的娘亲也曾说过如许一番话。阿谁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，她那么的有力，那么的无能，却老是试图用她荏弱的肩膀为他撑起一片天来。也老是不知怠倦地教诲他，“人生门路，本就险阻。万不成因心灰意冷，仅凭一根绳索，了罢此生。”
想至此，周如水心中一叹。她抬眼看着柳凤寒，话到嘴边，倒是嫣然一笑，那笑宛似春晖照拂。她极其当真的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“只盼你一起顺风，岁岁安然。”
压下万般思路，周如水缓缓朝柳凤寒走去，她风雅地朝他一伸手，悄悄拍了拍他的肩头。跟着她的行动，她耳边的珊瑚耳坠悄悄闲逛着。她的声音又金饰，比夜空中飞过的黄鹂还要好听，她小小声地，嘲弄地说道：“世人都知，祸害遗千年。那三根绳呐，你这祸害是绝对用不上的。”
拜别期近，周如水瞥着他肩上的麻布袋，终究忍不住问他：“你怎的老是带着这个承担？”
委曲不平也无用的便是运气，远行的人儿谁也帮不着，唯有靠自个的双足去一步步捱过磨难，行出门路。
他一跃跳上了舟头，正对着为他送行的周如水，正对着晨雾中还不及复苏的村庄，下颚微抬，顶风而立。他的目光由远及近，最后落在周如水身上，似是想着了甚么，他又古怪一笑，俄然朝周如水道：“如姑子，你晓得很多，记性却差了些。小爷得提示你件事儿，后辈中漂亮者多入贸易一途的并非徽歙商帮，而是晋阳商帮。在我们徽歙，至中材以下者，才会用于贸易。”
即便玩世不恭如他，心中亦有软肋。
周如水愣愣接住，再抬眼，便见他又跃回了舟上。
柳凤寒是没有家人相送的，这个船埠，最凄然的是他，最佻达的也是他。
如此，这一次，明显是被柳凤寒迟迟揭了短，周如水倒是轻柔一笑。她眨巴眨巴眼，好半晌，才悄悄地嫣然笑道：“不读书也没甚么大不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