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声落地,周如水只感觉喉咙发涩,她挺直着腰背抬起眼来,看着还是一片死寂的兰若庵,如画的眸子,也因这沉寂更加的孤寂暗澹了起来。看着看着,她终究绝望地垂下了脸去,眉心蹙笼,泪流满面,静得像是月光下半开的牡丹。
彼时已值深夜,小蓬莱上月色清稀,树木幽幽。
抬眼望着天涯稀少的月影,周如水想着正单独跪在明堂前受罚的公子沐笙,想着谢氏就好似悬在他们兄妹额前的大刀,想着昔日富强似锦的王朝早已是岌岌可危。她就仿佛回到了宿世单独支撑走过的无数个光阴,到现在,她都模糊能感遭到那种由心而发的孤单与孤冷。乃至,现在的她,更冷,更孤单。
终究走近,周如水目光和顺地盯着庵门前闲逛的灯笼,俄然,就悄悄地想,她的母亲心高气傲,却如何会情愿这般了断残生?想着,她也不由舒出了一口长气,半晌,才终究拎着裙裾提步上前,抬手敲响了庵门。
仿佛过了一个时候,天光暗掩,昏黄的灯影辉映着周如水模糊露在灰色玄纱外惨白的脸。一阵声响后,庵门终究被人由内而外缓缓地打了开来。
见状,周如水那里肯放人,忙是眼疾手快地抬手一挡,硬是一只手卡住了庵门,拉着那小沙尼的衣裾,吃紧地,娇侬地说道:“小徒弟,小姑乃周氏天骄。彻夜冒昧前来,不为求见庵主,只盼能见母亲一面,如此,还请您通报一声罢!”
周如水面上蒙着灰色玄纱,身着一袭青灰色女官宫服,捏着颗夜明珠一起顺着山路蜿蜒直上,跟着她的走动,玄纱在脑后挽起的绳结超脱非常,乌黑如墨的长发更是随风轻扬。
眼巴巴地看着庵门再次被合上,呆呆地听着那沉重的关门声,周如水的心中哀戚莫名,她心口一痛,眼睛俄然就酸得发胀。心中千回百转间,周如水想也未想,便将双手相并放在了冰冷的石板上,对着那合上的庵门,弯身就是恭敬地三拜。
但她既然盘算了主张来了,天然就不会一事无成,悄声无息地分开。
她不怕变成一个笑话,她此次来,本来就是要做天下人眼中的笑柄的!只是,哪怕她早就晓得阿母不会来见她,哪怕此次她要的便是如许的成果。却,当她真的被母亲拒之门外不睬不顾了,她的心,还是像得了风寒普通,冰冷而又阴寒。
“可……”周如水望着她,话才到嘴边,李氏却先一步摇了点头,收回击,返身便合上了庵门。末端,也不过在门后徒留下一句:“夜深露重,女君归去罢。”
直走了半个时候,周如水才终究在山头见着了两处朦昏黄胧的光点,顺着那光点走近,便是兰若庵的正门。这时,兰若庵庵门紧闭,远近都无来人。周如水亭亭立在门前,初现婀娜的身姿直似是月中的娇娥。
来人,是娄后的陪嫁女官李氏。彼时,只见李氏一袭乌黑绫子裙,宽袍广袖,峨眉淡扫。她面色安静地自庵中走出,眸光锋利如炬地盯向跪在冰冷石板上的周如水。待看清了面纱下周如水的正脸,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才缓缓地伸展了下去,感喟了一声,低低地劝道:“女君归去罢,主子不肯见您。”
李氏与周氏兄妹是很有豪情的,闻言,她清冷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哀戚。但到底主命难违,李氏还是没有让步。她缓缓地蹲下了身去,悄悄抚着周如水的乌发,低声地,顾恤地叹道:“女君,您生在宫廷,就更该明白,这世上的善与恶,好与坏,风景式微,生杀予夺,统统都是不由人愿的。主子心底也实在是太苦了,她早已道过了自个是把春季的扇子,已是看破了世事,看清了权贵,再不肯绞进那些烦忧中去了。如此,你为后代,又怎能强母之所难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