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李提了一只大马灯来,照着。陶骧走近些,就看到踩着厚厚的一层马粪当草垫的黑马,被光一打,本来不住地在马厩里踏着步子的黑马反而站住不动了,低了头抬眼瞅着他们——真有一对好眼睛,亮晶晶的,苹果般大小。只是身上不但是瘦,还脏,肚皮上更蹭了一层马粪,本来黑缎子似的毛,已经看不出本质来。固然瘦的露着肋条,一根根的清楚,的确扎人眼,可看得出来骨骼强大,养肥了,就是匹骏马——陶骧走近了,和黑马对视着。
俄然间黑马扬起前蹄来,奔着栅栏就登上去,巨大的蹄子扣在栅栏上,对着陶骧一阵嘶鸣。
陶骧摘了手套,朝它的鼻孔便捅了一下。
陶骧却拍了拍他的肩膀,说:“稍安勿躁。”
“麟儿身弱,比起一样大的孩子,他都矮些呢。何况论聪明,他哪儿能跟你们当年比。”符黎贞淡淡地说。
调皮的顽童似的。
老李看他,说:“图副官还别笑,你陪七爷去看看吧,就没见过吃这么多还这么瘦的马。我服侍马服侍了大半辈子,向来没见过,向来没见过……”
那黑嘴又伸出小窗口,对着他喷了一口气。
陶家马厩里多的是骏马。陶骧走两步,停一停,看一看,偶尔问马夫几句。朝晨马夫们都忙着服侍马匹,见陶骧来了,不得不停息下来手上的事。陶骧挥挥手表示他们不要管他。
他嘴角一牵,暴露一丝笑容来。
符黎贞面露难色。
陶骧还没说甚么,就听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背后叫起来:“七叔!”
陶骧就是不回话。
陶骧这才感觉耳根清净些,便奔马场的方向去。
陶骧见赛雪栏里空荡荡的,大声问道:“把赛雪放出去了?”老李耳背,他同他发言,要格外的抬大声量。
“七少,下去跑两圈?”图虎翼问。
图虎翼还是不甘心,忿忿然隧道:“七少,栖云营的人,我是信不过的。明显是七少你辖下,他们还只听大少的,向来没把我们放眼里。要我说前日七少发作的还是轻了,栖云营办差办砸了不是一两回,崩他一两个,管保诚恳一阵子。看谁还敢拿……”
麒麟儿箍着他的脖子,说:“七叔,骑大马。”
他扶着雕栏,了望。
陶骧抱着麒麟儿,说:“无妨事。”
黑马打着响鼻,呼哧呼哧喷着热气,过一会儿,从窗口躲开。
专门卖力他的马的马夫老李正在清算赛雪的栏。
老李放下铁锹,见是他,忙放下铲了一半的马粪,笑道:“是,七爷。赛雪在场里跑着呢。”
“七少!”图虎翼叫道,“内卫这么首要的岗,不能交给栖云营的人。二爷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手。”
时候还早,陶家大院还没有完整醒来,只要零散几个仆人在巷子里洒水打扫。
“是。”岑高英见陶骧情意已决,领命而去。
他开端反复“向来没见过”,这是他比来才添的口头禅。
陶骧回身一望,恰是侄子麒麟儿来了。
陶骧看岑高英。
“麒麟儿。”他拍了鼓掌。麒麟儿往陶骧这里跑来。他一把将麒麟儿抱在怀里举了起来,往前面看。麒麟儿,大少奶奶是寸步不离的。公然看到符黎贞扶着丫头跟着也来了,看到他,脚步略顿了下才往这边走。
陶骧看看麒麟儿,说:“麟儿本年都六岁了,大嫂。当年年老是四岁上马,我痴顽些,满五岁也上马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