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秦曰:“臣固疑大王不能用也。昔者神农伐补遂,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,尧伐髈兜,舜伐三苗,禹伐共工,汤伐有夏,文王伐崇,武王伐纣,齐桓任战而伯天下。由此观之,恶有不战者乎?古者使车毂击驰,言语相结,天下为一,约中连横,兵革不藏;文士并饬,诸侯乱惑,万端俱起,不成胜理;科条既备,民多伪态;书策稠浊,百姓不敷;高低相愁,民无所聊;明言章理,兵甲愈起;辩言伟服,攻战不息;繁称文辞,天下不治;舌獘耳聋,不见胜利;行义约信,天下不亲。因而,乃废文任武,厚养死士,缀甲厉兵,效胜于疆场。夫徒处而致利,安坐而广地,虽古五帝、三王、五伯、明主贤君,常欲坐而致之,其势不能,故以战续之。宽则两军相攻,迫则杖戟相檋,然后可见大功。是故兵胜于外,义强于内;武立于上,民服于下。今欲并天下,凌万乘,诎敌国,制海内,子元元,臣诸侯,非兵不成。今之嗣主,忽于至道,皆惽于教,乱于治,迷于言,惑于语,沈于辩,溺于辞。以此论之,王固不能行也。”
泠向谓秦王
苏秦始将连横说秦惠王曰:“大王之国西有巴、蜀、汉中之利,北有胡、貉、代马之用,南有巫山、黔中之限,东有肴、函之固。田肥美,民殷富,战车万乘,奋击百万,沃野千里,积蓄饶多,阵势形便。此所谓‘天府’,天下之雄国也。以大王之贤,士民之众,车骑之用,兵法之教,能够并诸侯,吞天下,称帝而治。愿大王少留意,臣请奏其效!”
泠向谓秦王曰:“向欲以齐事王,使攻宋也。宋破,晋国危,安邑王之有也。燕、赵恶齐、秦之合,必割地以交于王矣,齐必重于王。则向之攻宋也,且以恐齐而重王,王何恶向之攻宋乎?向以王之明为先知之,故不言。”
当此之时,天下之大,万民之众,贵爵之威,谋臣之权,皆欲决苏秦之策。不费斗粮,未烦一兵,未战一士,未绝一弦,未折一矢,诸侯相亲,贤于兄弟。夫贤人在而天下服,一人用而天下从。故曰:“式于政,不式于勇;式于廊庙以内,不式于四境以外。”当秦之隆,黄金万溢为用,转毂连骑,炫熿于道,山东之国从风而服,使赵大重。且夫苏秦特僻巷掘门,桑户棬枢之士耳。伏轼撙衔,横历天下,廷说诸侯之王,杜摆布之口,天下莫之能伉。
卫鞅亡魏入秦,孝公觉得相,封之于商,号曰“商君”。商君治秦,法律至行,公允忘我,罚不讳强大,赏不私靠近,法及太子,黥劓其傅。期年以后,道不拾遗,民不妄取,兵革大强,诸侯害怕。然刻深寡恩,特以强服之耳。孝公行之八年,疾且不起,欲传商君,辞不受。
“臣闻,‘天下阴燕阳魏,连荆固齐,收馀韩,成从,将西南以与秦难堪。’臣暗笑之。世有‘三亡’,而天下得之,其此之谓乎!臣闻之曰:‘以乱攻治者亡,以邪攻正者亡,以逆攻顺者亡。’今天下之府库不盈,囷仓空虚,悉其士民,张军数千百万,白刃在前,斧质在后,而皆去走不能极刑。其百姓不能死也,其上不能杀也。言赏则不与,言罚则不可,赏、罚不可,故民不死也。
张仪说秦王
张仪说秦王曰:“臣闻之,‘弗知而言为不智,知而不言为不忠。’为人臣不忠当死,言不审亦当死。固然,臣愿悉言所闻,大王裁其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