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刚来永城县的那一年,因为前头另有一批移民的人,没有分上牛、耕具,只得了种子,只靠人力开荒,所幸当时官府为了统领便利,把同姓的人分到一起定居,他们这个村就是姓张的人同居在一起的,大师同命相怜,开官田、开荒的时候都是一起劳作相帮,好轻易将这些荒地拾掇好了,翻过年来竟然碰上了灾年,庄稼几近是颗粒无收。
王氏晓得五升是多少,但是四十五亩地统共交多少她就不清楚了,倒是张麒预算了一个数字,王氏听了以后松了口气笑道:“那还真不重呢。”
“莫要瞎扯,”张麒刨着饭,微微瞪了王氏一眼,道:“甚么来的不是时候,现在的日子再难过,还能有刚徙来那一年难过吗?”
“不教也就算了,老诚恳实地种地最好,”张麒道:“我教他们几个字,不叫被利用了就行了,读书有甚么用?”
刚绕过了沟水中间的大榕树,离家只剩三五步的时候,却听得“吱吖”一声流派被推开,暴露一个圆圆的脑袋来,犹踌躇豫地往外探头,看到张麒顿时扑了过来。
且说有明洪武年间,河南开封府下辖一州,名唤归德州;归德州又下辖一县,名唤永城县,在府东南百八十里。北芒砀山,与南直砀山县界,又睢水、浍水皆在县南,又南有泡水,原乃是人稠物穰之所,地灵人杰之地点。
张麒闻言微微叹了口气。
“读书人值钱!”王氏一听急了,“俺故乡那边有出了监生的,去京师读书去了,出来就能做大官,俺们那儿一个县都归他管。”
张麒一把扯住他的领子提了起来,道:“鬼鬼祟祟的,又做了甚么好事?”
这话要从张麒的出身提及了,他本籍是永城没错,但是元末战乱之时,张麒从河南一起流徙,在山东、河北呆了不久又展转到了山西。山西未遭兵戈,且又富庶,张麒凭着一把子力量,不但在这里混上了饭吃,并且也讨上了婆娘,未几久给他生了宗子张昶,日子垂垂好过起来。
春秋之时,孔子周游各国,路过永城,避雨芒砀山,留下了夫子山和晒书台。秦朝末年,汉高祖刘邦又在永城芒砀山斩蛇叛逆,创建了汉家四百年帝业。
也是这个启事,张麒和王氏都由着张升奸刁拆台,谁叫他一出世就遭了那么大的罪呢,倒把张升养的更加玩赖起来,一日不惹是生非就不舒畅。
张升一进院里就嚷嚷起来,没喊上两句爹返来了就被喝住了,一个半大的少年从屋里出来揪住他的耳朵道:“爹返来你嚎地跟杀猪一样,如果惊起了左邻右舍,明儿不追着你问你要耗损的灯油钱――”
提到粮长,王氏又叹口气道:“你说粮长是如何想的,看他常日对俺们不赖的模样,如何就不肯意教几个字给阿大阿二呢?”
“这么严峻何为?”王氏笑道:“咱又不是没吃过苦的令媛蜜斯,现在有了安生日子过,这胎又怀的顺顺铛铛地,你莫要忧心。”
“当初你见俺不要官田,要的荒地,不是还抱怨俺吗,现在晓得了吧?”张麒笑起来,他们村一同屯田的,都抢先恐后地要了官田,张麒咬着牙垦了荒,现在就比别人少交税。
那边婆娘王氏也听到声音出来了,张麒一看她扶着肚子颤巍巍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,仓猝上去又把她扶回了屋子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