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确是先前所没有猜想到的。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是如何一个感触,但和猫的豪情却终究没有融和;到了北京,还因为它伤害了兔的后代们,便旧隙夹新嫌,使出更辣的毒手。“仇猫”的话柄,也今后鼓吹开来。但是在现在,这些早已是畴昔的事了,我已经窜改态度,对猫非常客气,倘其万不得已,则赶走罢了,决不打伤它们,更何况殛毙。这是我近几年的进步。经历既多,一旦大悟,晓得猫的偷鱼肉,拖小鸡,深夜大呼,人们天然十之九是仇恨的,而这仇恨是在猫身上。假定我出而为人们驱除这仇恨,打伤或殛毙了它,它便立即变成不幸,那仇恨倒移在我身上了。以是,目下的体例,是凡遇猫们拆台,至于有人讨厌时,我便站出去,在门口大声叱曰:“嘘!滚!”小小安静,即回书房,如许,就长保着御侮保家的资格。实在这体例,中国的官兵就常在实做的,他们总不肯扫清匪贼或毁灭仇敌,因为这么一来,就要不被正视,乃至于因失其用处而被裁汰。我想,如果能将这体例推行利用,我大抵也总可望成为所谓“指导青年”的“前辈”的罢,但现下也还未决计实际,正在研讨并且考虑。
三月旬日。
母亲听到我多回抱怨以后,曾经如许地问过她。我也晓得这意义是要她多给我一些空席。她不开口。但到夜里,我热得醒来的时候,却仍然瞥见满床摆着一个“大”字,一条臂膊还搁在我的颈子上。我想,这实在是没法可想了。
但很多天以后,或许是已经颠末端大半年,我竟偶尔获得一个不测的动静:那隐鼠实在并非被猫所害,倒是它缘着长妈妈的腿要爬上去,被她一角踏死了。
我的保母,长妈妈即阿长,辞了此人间,大抵也有了三十年了罢。我终究不晓得她的姓名,她的经历;仅晓得有一个过继的儿子,她约莫是青年守寡的孤孀。
“那么,你是不要紧的。”我觉得她必然最安然了,既不做门房,又不是小孩子,也生得欠都雅,何况颈子上另有很多灸疮疤。
这实在是出于我意想以外的,不能不惊奇。我一贯只觉得她满肚子是费事的礼节罢了,却不料她另有如许巨大的神力。今后对于她就有了特别的敬意,仿佛实在深不成测;夜间的伸开手脚,占据全床,那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了,倒应当我让步。
她又有所要求似的,摇着我的肩。我忽而记得了――
现在已经记不清楚,如许地约莫有一两月;有一天,我俄然感到孤单了,真所谓“如有所失”。我的隐鼠,是常在面前游行的,或桌上,或地上。而这一日却大半天没有见,大师吃午餐了,也不见它走出来,平时,是必然呈现的。我再等着,再等它一半天,但是仍然没有见。
仁厚暗中的地母呵,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灵魂!
而后我就更其汇集画图的书,因而有了石印的《尔雅音图》和《毛诗品物图考》,又有了《点石斋丛画》和《诗画舫》。《山海经》也另买了一部石印的,每卷都有图赞,绿色的画,字是红的,比那木刻的精美很多了。这一部直到前年还在,是缩印的郝懿行疏。木刻的却已经记不清是甚么时候失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