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,这“雏”一定必然是小禽鸟。孩子们喜好弄来玩耍的,用泥和绸或布做成的人形,日本也叫Hina,写作“雏”。他们那边常常存留中国的古语;而老莱子在父母面前弄孩子的玩具,也比弄小禽鸟更天然。以是英语的Doll,即我们现在称为“洋囡囡”或“泥人儿”,而笔墨上只好写作“傀儡”的,说不定前人就称“雏”,厥后中绝,便只残存于日本了。但这不过是我一时的揣测,别的也并无甚么坚固的凭据。
我查抄《百孝图》和《二百卌孝图》,画师都很聪明,所画的是曹娥还未跳入江中,只在江干哭泣。但吴友如画的《女二十四孝图》(1892)却恰是两尸一同浮出的这一幕,并且也正画作“背对背”,如第一图的上方。我想,他约莫也晓得我所听到的那故事的。另有《后二十四孝图说》,也是吴友如画,也有曹娥,则画作正在投江的情状,如第一图下。
但是我还不能心折。一者因为这些书都不是我幼小时候所见的那一部,二者因为我还确信我的影象并没有错。不过撕下一叶来做插画的诡计,却被无声无臭地打得粉碎了。只得拔取标本各一——南京本的死有分和广州本的活无常——以外,还本身脱手,添画一个我所记得的目连戏或迎神赛会中的“活无常”来塞责,如第三图上方。幸亏我并非画家,固然太不高超,读者或许不至于嗔责罢。先前想不到厥后,曾经对于吴友如先生辈颇说过几句蹊跷话,不料曾多少时,即须本身出丑了,现在就预先辩白几句在这里备案。但是,如果无效,那也只好直抄徐(印世昌)大总统的哲学:听其天然。
实在陈叔宝恍惚到仿佛“全偶然肝”,或者有之,若拉他来配“忍心害理”,却未免有些冤枉。这是有几小我以评“郭巨埋儿”和“李娥投炉”的事的。
至于画法,我觉得最简古的倒要算日本的小田海僊本,这本子早已印入《点石斋丛画》里,变成国货,很轻易动手的了。吴友如画的最细巧,也最能引动听。但他于汗青画实在是不大适宜的;他久居上海的租界里,耳濡目染,最善于的倒在作“恶鸨虐妓”,“地痞拆梢”一类的时势画,那真是勃勃有活力,令人在纸上看出上海的洋场来。但影响殊不佳,迩来很多小说和儿童读物的插画中,常常将统统女性画成妓女样,统统孩童都画得像一个小地痞,大半就因为太看了他的画本的原因。
慨自欧化东渐,海内承学之士,嚣嚣然侈谈自在划一之说,致品德日就沦胥,民气日趋浇薄,寡廉鲜耻,无所不为,幸运转险,人思幸进,求所谓砥砺廉隅,束身自爱者,世未几睹焉。……起观斯世之忍心害理,几全如陈叔宝之偶然肝。长此滚滚,伊何底止?……
好!在礼义之邦里,连一个年幼——呜呼,“娥年十四”罢了——的死孝女要和死父亲一同浮出,也有这么艰巨!
这弄雏的事,仿佛也还没有人画过图。
我所汇集的另一批,是内有“无常”的画像的册本。一曰《玉历钞传警世》(或无下二字),一曰《玉历珍宝钞》(或作编)。实在是两种都差未几的。关于汇集的事,我起首仍要感激常维钧兄,他寄给我北京龙光斋本,又鉴光斋本;天津思过斋本,又石印局本;南京李光亮庄本。其次是章矛尘兄,给我杭州玛瑙经房本,绍也许广记本,比来石印本。又其次是我本身,获得广州宝经阁本,又翰元楼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