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余天中,独孤绍又进了三次宫,也与崔明德见了三次,只是没有一次是伶仃相见的。御阶上远远的一瞥,举手投足间模糊的表示,都足以令崔明德心潮彭湃,溯回久之。
仲春间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雨, 至三月却俄然放了晴, 草叶富强, 花朵盛开,坐在车里都能闻到这些花草上散出的春季气味。
独孤绍情不自禁地笑起来:“你叫秀奴牵着好马、带着好刀藏在一边,先三言两语骗得他们承诺二对二地比斗,倒是马斗不是步斗,他们欺负我们年纪小,承诺了,成果你骑着你大父的烈马,对着去冲他们的驽马,他们输了,你又骗他们比兵器不比拳脚,拿着你阿兄的精铁刀对他们的钝刀,他们又输了,厥后骗他们比蹴鞠,用心说我远不如你,你不屑脱手,只令我出马,一人对他们三个,一局就震服了他们,那以后一坊中胡儿都以你为尊,称你为‘崔二娘子’,你奉告我,这叫做‘兵法’,我信了,一向都学着呢。”
崔明德悄悄地笑起来,闻声身边收回一声闷响,转头一看,独孤将军的右手狠狠地捶在了左手掌内心,被崔明德一望,立即将两手又贴在身侧,挺身站住,面上的冷硬神情与身上的摇摆裙衫非常不相称:“崔尚宫如何不走了?”
崔明德想过无数次与独孤绍相见的场景,她想过独孤绍会一见面就扑过来、当众抱住她,或是她一见面就忍不住、劈面抱了独孤绍,也想过两人各自按捺情感、到暗处再诉衷肠,当然独孤绍也能够不返来,或是返来的时候少了一二处肢体,也有能够独孤绍能返来,她却再也不在宫里…崔明德一做好了最好和最坏的筹算,却万没想到统统这些筹算全都用不上。
崔明德浅笑:“是么?孙子云:兵之情主速。”
长乐公主的别庄离上阳宫近得很,坐车徐行,也不过二刻即至, 高傲门至内苑倒有些间隔,门上殷勤引车乘入内, 崔明德却执意下了车,徐行入内,第一眼就瞥见独孤绍斜靠着门框, 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。
独孤绍骂了一句粗话。以中原笔墨而言实在无礼已极,毕竟触及了列代先人,实在是世家大族所最忌讳的骂法。但崔明德不但不感觉被冲犯,反倒莫名地感觉亲热。
独孤绍不自发地接口道:“乘人之不及。”话音未落,却见崔明德倏然探头,在她脸颊上悄悄一吻。
独孤绍两手死命向两侧一贴,屏住呼吸不敢说话,崔明德颠末时脚步没停,只是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,点得恰到好处的朱唇悄悄启开,声音泠泠如石上清泉:“独孤将军。”吐气如兰,偏却遇见东风拆台,那一点香气在她与独孤绍之间交来回回,盘桓久之,终究也只要三分中的一分能飘到独孤绍面前,却教人更思念那余下的两分是甚么味道。
独孤绍非常悔怨本身竟服从了这话,成果现在只能穿戴极分歧适的女装,法度奇特地在崔明德身边走着,既不像个武将,也不像个女人,畏首畏尾、扭扭捏捏,却又摆脱不了那股糙汉气,走路时偷偷摸摸地抬眼去瞥崔明德,但愿她看不见本身这鄙陋别扭的模样,可真瞥见崔明德目不斜视地向前走时,又感觉有些委曲,再走一步,鼻尖上的汗便冒得更多,连身上也出了汗,黏黏腻腻的,想要借口分开,脚下的路却到了绝顶,入眼只见一片荒凉的园林,不像是公主园林,倒像是荒郊野庙,想叫人问时,前后的从人俄然又都不见了,独孤绍大急,一句粗话当即出了口――幸亏是康国话,崔明德没听出来,只转头看了她一眼,持续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