婉儿一怔,母亲像是兴趣上来,一面催人去拿笔墨,一面笑吟吟向婉儿道:“古有曹植七步为诗,卿纵不及曹植,二十步约莫也做得出来了?朕给你二十步的时候,就雪景赋诗一首,不管格律,不限韵脚,做成了,赏你十匹绢,做不成,罚你抄十卷佛经,如何?”
母亲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,道:“这么说,你是感觉朕的脾气活泼了?”
母亲哂笑一声,便听婉儿又道:“君子本谦虚,甘自低头伏。”说完将腰伏得更低,并不昂首看母亲。
母亲脸上的笑意垂垂扩大,转头看着我,问:“兕子感觉这诗如何?值得阿娘亲手誊抄么?”
母亲笑道:“方才提及父母后代之间的类似,我感觉儿子像母亲,婉儿却感觉女儿与母亲更像,你过来了,我在镜子里一看,倒像是她说的对。”
婉儿点点头,道:“妾闻陛下少时精通马球,喜游冶骑射,天然是活泼的。”
母亲指令一名年长的女官从旁帮手李睿,又命我去偏殿和婉儿面劈面坐着,如此凡我们不能讯断之事,皆可由帮手之员裁定,不必事事都问母亲,也不必因怕人腻烦而不敢咨问。母亲加意种植之心,李睿与我都看了出来,李睿觉得母亲是平常爱子之心,吊儿郎当的并不当作件大事,写几个字就要跑来和我说说话,或者逗逗小宫人,我遐想到宿世那位废了两个太子两个天子的则天天子,劝他好生办事,不要孤负母亲,李睿满口承诺,转头又嘻嘻哈哈的,并不很在乎,每日不到巳初,毫不出去,早晨至早退了酉时,也要找借口开溜,被母亲怒斥过一次,才肯留得晚些,早上却按例是晚出去。
邻近新年,诸事本已繁忙,父亲却恰好发了痹症,日日都在殿中疗养,除了偶尔在温汤之侧访问些大臣外,一应琐事全都丢给了母亲。
婉儿微微抬了昂首,道:“玉树犹难伸,赛过千竿竹。”
母亲笑着看她,道:“瞧婉卿语气,倒像是有了腹稿了?依你。”携我的手走到中间坐下,数着步子笑道:“两步了。”
我听了母亲的话,便起家来回走了四步,最后一步踏回到母切身边,回身看婉儿,婉儿低着头,恭恭敬敬地拱手道:“妾已有了,只是笔墨不及,请以口述。”
婉儿轻声道:“陛下说的是脾气,妾说的倒是边幅,若论脾气,冀王脾气活泼,的确更类陛下,陛下说的并没错。”
除我们以外,婉儿也带着从内书堂选入的几个宫人帮手。婉儿卖力替母亲草拟诏敕、措置庶务、代母亲写时令应景的御制诗文,便卖力将分赐宗亲的诗文誊抄,并一总查对犒赏礼单,我则还是替母亲分拣各地进呈的贺表。
我道:“瑞雪兆丰年,皆是托二位陛下之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