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日昇呆呆地抱着浑身是血的顾梦影进了院子,断了气的顾梦影面庞平和,仿佛没有受很大的苦痛而是带着满腔的幸运离世的。他机器地朝顾辰走去,眼中已然看不到熊熊火把燃烧着严峻对峙的氛围,也听不见蒲伏在顾辰脚边痛哭哀嚎地管家陈述的凶信。
顾朝珉顿时被激愤了,上前一步便要举刀,施佳珩拦了下来。
刚愎自用是父子俩的通病,旁听的施佳珩已知两方皆有错误,顾辰的无情,顾朝珉的狭小,像两步卡在对方生射中的死棋,相互毁灭,相互折磨。
顾朝珉大笑出声,连连点头:“你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来由文饰是非。我养花养草,你说我不务正业,连根肃除,我养鸡养兔,你说我妇人所为,全数丢到沸水里烫死,你因为宗祠搬家与七叔大吵一架,回到家中,不由分辩,便是一顿毒打。你坐拥洛阳之富,却刻薄吝啬,见不得家中有一个闲人。你辞退了大半下人,却逼着本身的夫人们在家里织布做饭,每日当作厨娘普通使唤。我十几岁入府便跟着下人干着粗重的活计,炎夏在厨房烧水,人手不敷,一盆热水全都倾倒我右腿之上,至今还留着满腿伤疤。弟弟对你也是又惧又怕,他性子比我荏弱些,自小便喜好本身关在房中看誊写字,也不喜与人说话,碰到委曲也不敢抵挡或解释,反是我多方保护他,因此对我甚是依靠。他十三岁时跟夫人房中的侍女有了私交,侍女家母归天,府中却甚为苛待,连像样的棺木钱都未曾赏够,弟弟借口想要添置马具,问我跟梦影乞贷,我们三个将身边统统财帛凑在一起却只要戋戋几两。弟弟被逼无法弄了盗窃的心机,将夫人房中的一件不显眼的黄金摆件拿出去典当,而后渐渐存钱赎出便是,却被家中一个跟侍女反面的老嬷嬷偷听了去,便嚷了出来,本想借着侍女勾引仆人儿子的罪名将她赶出府去。这若放在别的人家本不是甚么大事,了不起打一顿,将侍女买了或配了,怒斥几句,立立家规就是了。可你呢,好笑又陈腐,竟然要将他扭送官府,口口声宣称决不能轻饶家贼,一个品德有污点的儿子,一个玷辱了你完美品德的儿子是不配留在这个世上的,以是他保全了你的名声,吊颈死了。你却不肯承认是你逼死了本身的儿子,便转而思疑是我克死的,这类无稽之谈,府中之人将信将疑,但我妒忌栽赃却一时甚嚣尘上。我在洛阳无立锥之地,这才破釜沉舟进京赴考,我甘愿跪喊楚义濂寄父,都不肯求你这个亲生父亲,你我之间除了血缘,约莫也没有甚么交谊可言了。”
施佳珩知他所言该当失实,大为震惊地望着已经气不成遏的顾辰。父子反面各家皆有,并不希奇,即便是圣君天子也对本身的儿子谨防防备如对敌普通,只是如顾辰般对儿子刻薄到这类境地,也算是少见,自小糊口在父慈母爱,兄恭弟孝的施佳珩不免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。
施佳珩也累了,停了手半蹲在他的身边,憋在心头的一口闷气,终究能够对他一吐为快了:“你口口声声让你父亲认错,可反观你本身呢,可曾为你做过的错事有过半点悔过。你觉得出身的惨痛便能够袒护你统统的罪恶。试问这世上有几人生来便残暴,多数是被逼,走投无路,但他们并不值得怜悯。那些每日挣扎于水火当中,却仍有一颗悲悯之心的人才值得佩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