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阵发力，俄然扑到顾廷烨跟前，用枯瘦的手一把扯住顾廷烨的前襟，大吼起来：“你觉得你为甚么能得重担？当初新帝刚即位，你便只带了一队人马去接防，江都大营也服帖的听你号令；天子身边那么多潜邸的亲信，一样领了兵符圣旨去接军务的，除了天子的小舅还给点面外，哪个有你这么顺利的？！你比旁人快出兵，比旁人更早服众，以是你才气建功立业！我来奉告你，因为你姓顾！顾家几辈人都埋在军里了！因你姓顾！你……”
顾廷烨默不出声。
望族朱门的大户人家端方，除开族中的首要大事，为着叔嫂避讳，男女有别，女眷并不能随便进宗祠，便是逢年过节，需求祭拜先人，也是男女分开在南北祠堂停止祭拜活动的。
邵夫人一向盯着丈夫渐渐走开去的背影，如何肯分开，听闻明兰此言，立即松口气道：“如此甚好；侍雯，你去……”
顾廷煜一边说一边笑，笑的直气喘：“可皇上不能直接夺了我的爵位给你，哪怕有罪名压在那儿，也不免有凌辱弱兄寡嫂之嫌，天子最重名声，他不会的，为了你，他也不会。可你又咽不下这口气，以是，你性釜底抽薪，倒了宁远侯算了！是不是？”
顾廷煜咳的几近要出血，用茶水生生压下去，用力喘气，才垂垂平了些；他望着香案上那泛着乌青色的丹书铁券，眼眶垂垂潮湿，低声道：
作为顾家长男，上有老父，下有幼弟，只顾着和个病病歪歪的女情面深意长也就罢了，好歹也该想想家属景况，居安思危，未雨绸缪才是，纵算一时筹不出银，也要找好借口或遁词，只消挡过一时，拖了一年半载，武天子就过逝了，新帝仁慈，上折讨情一二，多数能缓缓图之了。
到底多年便宜已成风俗，顾廷烨虽心头翻滚的短长，还是能沉着而答：“我从不想‘倘若之事’。我不是父亲，没那么多牵挂，会落到‘无可何如’的境地，本就是不该！”
身为统军将帅，不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，再去想该捐躯前军冲锋好还是捐躯后军来殿后，而是底子不该该让这类‘被迫挑选捐躯’的环境产生。
“你与弟妹情分甚为不错。”顾廷煜没在乎他的讽刺，俄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，“若本日，家逢大难，要你休妻另娶，你当如何？”
丹书铁券本是其中空的桶状，宣旨册封当日，从当中对半剖开，由朝廷和有爵之家各执一半，是以落在顾廷烨手中这沉沉铁片，形状似瓦。
顾廷煜气喘的短长，渐渐靠到柱旁，摸到一把椅坐下：“没错，顾府高低都对不住你们母，可也不是大家如此罢。煊大哥从小到大偷着往祠堂里给你送了几次吃食；你被拦在灵堂外，是谁顶着亲老的吵架替你说话的。另有……父亲，他何尝不知，你们母是受了委曲的，他也不好受……”
顾廷煜瞧顾廷烨行动流利的放回火石，不由得悄悄嗤笑：“提及这祠堂，怕是我们兄弟中，谁也没你熟谙。”
顾廷烨游移半刻，随即点头，顾廷煜吃力的站起来，一旁的邵夫人忙收起摁泪的帕，急上前几步扶住丈夫，便率先往门口走去。顾廷烨刚抬步，似是想起一事，转头对着明兰，轻描淡写道：“你也来。”
这是一个深色沉重的大木匣，宽尺余，长二尺，四角包金镶玉，这也罢了，顾廷烨一触手，就惊奇的发觉，这竟是贵重的沉香金丝楠木，这么大一个匣，怕是万金难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