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生道:“‘有智妇人,胜如男人。’你说的是。我青远房亲族在会稽处所,向因家贫久不来往。今携令媛而去,料不慢我。我在彼措购置良田美产,每岁往收花利,盘放几年,怕不做个大大财主?”筹议已定。到来春,推说浙中访亲,擅自置下田产,托人收放,每年去计帐一次。回时旧衣旧裳,不暴露有钱的秘闻。如此五年,桂生在绍兴府会稽县已做个大师事,住房都买下了,只瞒得施家不知。
那施济是有志学好的人,少不得殡殓祭葬,务从其厚。
谊高矜厄且怜贫,三百朱提贱似尘。
此道小我弃如上,岁寒唯有竹松盟。
施公对主僧说道:“带来修殿的银子,别有急用挪去,来日奉补。”主僧道:“迟一日无妨事。”施济回家,将此事述与严氏晓得。严氏亦不觉得怪。次日另凑银三百两,差人送去水月观音殿完了愿心。
话说元朝天顺年问,江南姑苏府吴趋坊有一父老,姓施名济,字近仁。其父施鉴,字公明,为人谨厚志诚,治家节约,不肯妄费一钱。生施济时年已五十余矣。鉴晚岁得子,珍惜如金。年八岁,送与里中支学究先生馆中读书。先生见他聪秀,与己子支德春秋相仿,遂令同卓而坐。当时馆中门生虽多,长幼不一,偏他两个聪明好学,文艺日进。后支学究抱病而亡,施济禀知父亲,邀支德馆谷于家,相互参议,甚相契爱。未几同游序序,齐赴科常支家得第为官,施家屡试不捷,乃散财结客,周贫恤寡,欲以豪侠成名于世。父亲施鉴是个本分财主,惜粪如金的,见儿子挥金不吝,未免心疼。唯恐他将家财散尽,去后萧素,乃密将黄白之物,埋藏于地窖中,如此数处,不令人知。待等天年,才授予儿子。向来财主家常常有此。恰是:常将有日思无日,莫待无时思偶然。
孙大嫂道:“却使不得!”桂生问道:“为何?”孙大嫂道:’施氏知我赤贫来此,倘问这三百金从何而得?反生狐疑。若知是银杏树下掘得的,原是他园中之物,祖上所遗,凭他说三千四千,你那边辩白?和盘托出,还只嫌少,不唯不见我们美意,反成不美。”桂生道:“若依贤妻所见如何?”孙大嫂道:“这十亩田,几株桑枣,了不得你我毕生之事。幸天赐藏金,何不于他乡私与置些财产,渐渐地脱身去,自做个财主。当时报他之德,相互见好。”
到第三日,桂生领了十二岁的长儿桂高,亲身到门拜谢。施济见了他父子一处,更加欢乐,殷勤欢迎,酒食留款。安闲问其偿债之事。桂生答道:“自蒙仇人所赐,已足本钱。奈渠将利策画,田产尽数取去,止落得一家骨肉完聚耳。说罢,泪如雨下。施济道:“君家嫡亲数口,此后如何活计?”桂生道:身居口食,一无所赖。家世衣冠,羞在故里出丑,只得往他方外郡,佣工趁食。”施公道:“‘为人须为彻。’肯门外吾有桑枣园一所,茅舍数间,园边有田十亩。勤于树艺,尽可度日。倘足下不嫌淡泊,就此暂过几时何如?”
试问当今有力者,同窗谁念幼时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