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几日,宿习因闷坐无聊,同着曲家从人到总捕厅前,看他投领文册。只见厅前有新解到一班强盗,在那边等待官府坐堂鞠问。内里有三小我却甚斯文模样,曲家从人便指着问道:“你这三小我不像做强盗的,如何也做强盗?”一人答道:“我原是好人家后辈,只因赌极了,无可何如入了盗伙,本日悔怨不及。”一人道:“我并不是强盗,是被强盗扳害的。他怪我赖了赌帐,曾与我厮打一场,是以本日拖陷我。”一人道:“我一发冤枉,我只在赌场中赢了一个香炉,谁知倒是强盗赃物,今竟把我算做窝赃。”曲家从人笑道:“好赌的叫做赌贼,你们好赌,也便算得是强盗了。”宿习听罢,面红耳热,走回曲家,考虑《哀角文》中“赌与盗邻”一句,真是确语,方知这几张纸牌是籍没家私的火票,逼勒性命的催批,却恨当时被他误了,本日悔之晚矣。自此经常半夜起来,以头撞壁而哭。

宿习听罢,考虑无门恳告,只得依着谕卿所教,奔到冉家门首。恰遇冉化之要到人家去看病,正在门首上轿。宿习赔个谨慎,走到轿边,恭身见礼道:“小婿拜见。”化之也不答礼,也不回言,只像未曾见的普通,竟门上轿去了。宿习欲待再走上去,只见轿后从人一头走一头回顾宿习笑道:“宿官人不到赌场里去,却来这里做什?我相公欢乐得你狠,还要来缠帐。”宿习羞得面红,气得语塞,奔回曲家,仰天大哭。谕卿细问其故,宿习诉知其事。谕卿沉吟道:“既令岳不肯搀扶,待我与敝友们相商,设处几十金借与兄去何如?”宿习收泪拜谢道:“若得如此,恩胜骨肉。”谕卿道:“只一件,兄银子到手,万一旧病复发,如之何如?”宿习拍着胸道:“我宿习如再不改前非,真是没心肝的人了。若不信赖,我就设誓与你听。”谕卿笑道:“兄若真肯设誓,明日可同到城隍庙神道面前去设来。”宿习连声应诺。

无端拆散同林鸟,何意重还合浦珠。

行了两日,将近黄州空中。只见一只大官船,前面有二三十只兵船跟着,横江而来。官船上人大呼:“来船拢开!”仁宇便教梢公把船泊住,让他畴昔。只见大船舱口坐着一个官人,用手指着仁宇的船说道:“目今寇盗猖獗,来往客船都要盘诘,恐夹带火药军火。这船里不知可有什夹带么?”仁宇传闻,便走出船头答复道:“我们是载女眷归去的,并没什夹带。”正说间,只见那人立起家来叫道:“这不是我闵家表舅么?”仁宇定睛细心看时,那官人不是别人,本来就是鲍士器。当下士器忙请仁宇过船相见,见礼叙坐。仁宇问道:“恭喜妹丈,几时做了官了?”士器道:“一言难尽。自恨向时恶棍,为岳母所讼,问了湖广黄州卫放逐。幸得我自幼熟娴弓马,遭受这里兵道老爷常振新爱我技艺,将我改名鲍虎,署为百长,未几时就升了守备。今因他与督师的钟兵部是门年,特荐我到彼处军前功效。不想在此得遇表舅。”仁宇道:“妹丈昔年盘曲,今幸得一身荣贵,未识已曾更娶夫人否?”鲍虎挥泪道:“说那里话。当初是我不肖,不能保其老婆,思之痛心,今已发誓毕生不另娶了。”仁宇道:“本日若还寻见我表妹,可重为佳耦么?”鲍虎道:“虽我负累了她,岂忍嫌弃?但今不知流落何方,安得重为佳耦?”说罢,挥泪不止。仁宇笑道:“表妹只在其间不远,好教妹丈相会。”鲍虎惊问:“在那里?”仁宇乃将翠娥出错风尘,幸亏宿习赎身,教我亲送回籍的话一一说了。鲍虎悲喜交集,随即走过船来,与翠娥相见,佳耦捧首大哭。恰是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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