纵使苦中得乐,也难破涕为欢。
得窥笔墨景高贤,仁孝留题诗一编。
月仙偷觑半晌,悄步归房,心上又喜又惊。喜的是此生才貌双全,正堪与己作配。你道她惊的倒是为何?本来鲁惠的面庞,竟与月仙的幼弟似儿仿佛相像。那似儿貌极清秀,月仙最爱之。今见鲁惠状貌相类,故此惊奇。因遂取花笺一幅,题一词云:
逢狭路,无活路,夫人这天心惊怖。旧仇若报命难全,追悔畴前予太妒。求遮护,蒙遮护,何意贤卿不记过?朋友今变作仇人,服彼汪洋真漂亮!
朱紫执斧柯,权把丝萝系。
题毕,把来夹在针线帖中,放过一边。
工夫敏捷,不觉一住五年。鲁惠年已十八,学问日进,只是悲死念生,不时涕零。一日正在衙斋闷坐,忽昌期来讲道:“克日侬智高已败死,其部将以众投降,寇氛已平。昨狄安抚行文来,要我去议什军情事,又要我作平贼露布一篇。我想这篇大文,非比泛常,敢烦足下以雄快之笔,代为挥洒!”鲁惠道:“弱笔岂堪捉刀,还须先生自作。”昌期道:“必欲相求,幸勿吝教!”鲁惠推让不过,便磨墨展纸,笔不断挥,瞬息草成露布一篇。其文雄快非常。恰是:
岂是妖狐能护法,只因天相吉人身。
魔头化作好星斗,霜雪丛中一线春。
月仙见了昌期,问:“爹爹有何呼喊?”昌期取出诗笺道:“这便是在此作寓的鲁生思亲之咏,其诗甚佳。试与汝观之。”
两个说话间,不防月仙从外厢走来,听得父母正在那边说她的姻事,遂立住脚,听得细心。回身至房中,暗想:“爹妈欲把我与鲁生联婚,此生诗字俱佳,自是才子,又常见爹爹说他风韵秀异,不知果是如何一小我?”沉吟了一回道:“婚姻大事,不成草草,待我捉空擅自看他一看,方才放心。”正在思惟,刚好这日昌期因有告急军谍报到,连诗扇也未及送与鲁惠,忙忙出外摒挡去了。月仙乘间唤一丫环跟着,以看花为由,悄悄至书斋前,从门隙中偷觑,见鲁惠身穿麻素,端坐观书,边幅公然不凡。但见:
正议间,忽报昌团练禀事。狄公召进,问有何事?昌期道:“其事甚奇,卑职鞠问逃回人丁,内有一人自称是上林知县鲁翔。”鲁惠传闻,大惊道:“不信有这事!”狄公亦惊道:“鲁知县已死,文恁现据,如何还在?既如此,前日死的是谁?”昌期道:“据他说,死的是家人沈忠。当日为路途艰险,假扮客商而行。因沈忠少年精干,令其跨刀防护,文恁也托他保藏。不料路遇贼兵,见沈忠跨刀,疑是兵丁,即行杀死。余人皆被掳去,今始得偿还。有同被掳的接官衙役,供词亦同。卑职虽与鲁翔同亲,向未识面,不知真伪,伏候宪裁。”狄公道:“这不难,今鲁参军现在此,教他去识认便了。”昌期道:“他又说有奥妙事,要面禀大人。卑职现带他在辕门服侍。”狄公即命唤进。鲁惠细心一看,公然是父亲鲁翔,此时也顾不得狄公在上,便奔下堂来,抱住大哭。鲁翔见了儿子,也相抱而哭。狄公叫摆布劝住,细问来源。鲁翔备言前事,与昌期所述普通。又云:“侬智高查问被掳人丁中有文人秀士及有职官员,即授伪爵。知县不肯失身,改易名姓,甘为俘囚。”狄公道:“被掳不失身,具见有守。”又问:“有何奥妙事要说?”鲁翔道:“侬贼败北,我军获其金甲于山涧之侧,误认彼已死。不知此贼解甲脱逃,现在大理府中,复谋为乱。知县在贼中深知备细。今其降将,实知其事。大人可即用为乡导,速除乱本,勿遗后患。”狄公听了,回顾鲁惠道:“果不参出军所料。参军真智士,而尊父实忠臣也!”遂传令遣兵发将,星夜至大理府,务要追擒贼首侬智高。其降将姑免前此知而不首之罪,使为乡导自赎。一面令昌期回柳州任所,将前所立鲁翔墓碑仆倒;一面拨第宅与鲁翔父子安息。鲁翔谢了狄公,与鲁惠至第宅。此时鲁惠喜出望外,恰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