拈笔写出鸳鸯谱,泼墨书成鸾凤文。
一日,同三位夫人在锦香亭上检书,检出虢国夫人遗赠的诗笺。看了俄然猛省道:“宦海风波岂宜迷恋,下官意欲告休林下,三位夫人意下如何?”明霞、碧秋齐道:“曾记慈航静室中达摩点化之言说:‘对劲浓时急须回顾’,相公之言甚合此意。”天然也道:“激流勇退,恰是豪杰手腕,相公所见极是。”景期遂上表去官,天子准奏,命宗子钟绍烈袭封了平北公。葛泰初已先告老在家,与景期整天赋诗喝酒。景期与三位夫人欢和偕老,用心涵养,高寿而终。厥后子孙蕃衍,宫爵连缀,难道忠义之报?有诗为证:
乾坤正气赋流形,旧事重新说与君。
景期闷坐了半日,早见天然返来,景期接着忙问就里。天然道:“若论姿容,两个也不相高低,只是事体更加不明白了。”景期道:“如何不明白?”天然道:“妾身先到船上,见葛公送来那位明霞蜜斯。她将范阳避祸,在路颠末很多痛苦,厥后遇见父亲的话,一一说与妾身听了。妾身问她可有什根据?她便将我先叔赠她的路引为据,妾身获得在此。”景期接路引来看,道:“这不消说是真的了。”天然道:“圣上赐来那位明霞蜜斯,也难说就是假的。”景期道:“为何呢?”天然道:“妾身次到馆驿中见了她,她的说话句句与葛公送来那位说的相合,只多了被人骗到郭府中这一段。及讨她的根据来看,却又甚是捣蛋。”景期道:“她有甚么根据?”天然道:“她取出白绫帕两幅,有相公与她唱和的诗儿在上,妾身也取在此。”景期接来看了,大惊道:“这是下官与葛蜜斯始订姻盟时节作的。如此看起来,阿谁也是真的了。”天然笑道:“有一真,必有一假。如何说两个通是真的?”景期道:“下官在千军万马中方寸何尝小乱,本日竟如醉如痴,不如六合为何物了。我想古来多有才子才子成绩良缘,偏是我钟景期有很多魔障。”天然道:“相公且免愁闷,妾又有一计在此。”景期道:“你又有何计?”天然道:“不如待妾设一大宴,请她二人赴席,等她两个劈面本身去折辨一个明白,可不是好?”景期道:“如此甚妙。”天然道:“若在衙门里不便,可请到公所便好。”景期道:“南门外一座大花圃,是安禄山盖造的离宫,地名为万花宫,我改成春明园,内里也有锦香亭一座,甚是宽广,可设席在内。我想当初在锦香亭上订葛蜜斯的姻盟,现在这里刚好又有一座锦香亭,可不是合着前番吉兆?”天然道:“如此甚妙。”景期就发银子,着冯元出去到春明园中安排筵宴。雷天然写了请启二道,差勇儿到二处去投送。
昧理权奸棍作巧,全忠豪杰自留名。
次夙起来,天然向景期道:“此事真是难处,莫若待妾身去拜见她两个,问她可有甚么根据,取来一看便知真假了。”景期道:“二夫人言之有理。”天然一面打扮,景期一面传令出去,着人役服侍。天然打扮伏贴。到后堂上了四人大轿,勇儿并十个保护青衣女,一齐跟着前先人役呼喊而去。景期在署中单独坐下,专等雷天然返来,便知分晓。恰是:
浑浊不知鲢共鲤,水清方见两般鱼。
悲欢聚合转眼去,皇天到底不亏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