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焜跳下天井一看,只见一块石头有五六尺长,二三尺厚,约有千斤多重;罗焜先将左手一扳,用心儿笑道:“弄它不动。”世人一齐发笑,罗焜喝声:“起来罢!”悄悄地托将起来,双手捧着,平空望上一掼,掼过房檐三尺多高,那石头落将下来,罗焜仍然接在手中,放在原处,神采稳定,喝道:“不依者,以此石为例!”世人见了,只吓得魂飞魄散,不敢脱手,只得说道:“你懦夫相劝,打是不打了。只是二十两银子是奉官票的,追比得紧,必须同我们去缴官。”罗焜道:“这个天然。”就叫孙氏快拿银子同去缴官要紧。
单言罗焜向赵胜道:“既然打了他的家人,他必不肯甘休。为今之计,还是怎生是好?”赵胜叹道:“虎落深坑,只好听天罢了。”孙翠娥道:“猜想他今晚明早必带打手来抢奴家,奴家只好拼这条性命,先杀了黄贼的驴头,不过也是一死,倒转洁净!”罗焜道:“不是这等说法。你杀了黄贼,自去认罪,倒也罢了,只是赵大哥病在店中,他岂肯甘休?岂不是倒送了两条性命?为今之计,只要明日就将二十两银子送到郓城县中,消了公案,就无事了。”赵胜道:“恩公,小弟如有二十两银子倒没话说了。自古说得好:‘有钱将钱用,无钱将命挨。’我现在只好将命挨了。”罗焜心中想道:“看他伉俪两个俱是有效之人!不若我出了二十两银子还了黄金印,救他两条性命,就是今后也有效他二人之处。”主张已定,向赵胜道:“你二人不要忧愁,俺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借与你,当官还了黄贼就是了。”赵胜伉俪道:“这个断断不敢领恩公的厚赐!”罗焜道:“这有何妨。”说罢,起家来到本身房中,翻开行李,取了二十两银子,拿到赵胜房中,交与赵胜道:“快快收了,莫与外人瞥见。”赵胜见罗焜朴重之人,只得收了,谢道:“多蒙恩公如此仗义,我赵胜何故报德?”罗焜道:“休得如此见外。”
罗焜在中间见黄府人多,都是会拳的打手,唯恐孙氏有失,忙忙抢进一步,就在人丛中喝声:“休打!”用两只手一架,左手护住孙氏,右手挡住世人,好似泰山普通。世人那里得进。罗焜道:“闻得各位事已到官,何必又打。明日叫她将二十两银子送来缴官就是了,何必动气。自古道:‘一人冒死,万夫难挡’,倘若你们打出事来,岂不是人财两空?依了我,莫打的好!”世人仗着人多势众,那里肯依,都一齐乱嚷道:“你此人休很多事,她昨日撒泼,打了我们府里的人,本日我们也来打她一阵。”说罢,仍拥将上来要打。罗焜大怒道:“少要脱手,听俺一言:既是你们要打,必须男对男,女对女。才是事理。你们三十多人打她一个女子,就是打胜了她,也不为出奇。你们站定,待我打个样儿你们看看。”世人被罗焜这些话说得哑口无言,欲要当真,又不敢脱手,只得站开些,看他怎生打法。
且言黄府的家人领了银子回府,见了黄金印。黄金印问道:“叫你们前去抢人,如何样了?”众家人一齐回道:“要抢人,除非四大金刚一齐请去,才得到手。”黄金印道:“怎地如许吃力?”众家人道:“再不要提起!我们前去抢人,正与赵胜的老婆比武,打了一会,才要到手,不想撞着他同店的客人,年纪不过二十多岁,前来扯劝,一只手拦住赵大娘,一只手挡住我们。我们不依,谁想他立时显个手腕,跳下天井,将六尺多长一块石头约有千斤多重,他一只手提起来,如同舞灯草普通。舞了一会,放下来讲道:‘如不依者,以此为例。’我们见他如此凶暴,就不敢脱手,只得同赵胜见官。不知赵胜是那里来的银子,就同我们见官,当堂缴了银子;连知县也无可何如他,只得收了银子,销结案,叫我们回府来送信。”那黄金印听了此言,心中好不着恼:“该因我同那夫人无缘,恰好地遇了这个仇家前来打脱了,等我明日看这个客人是谁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