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先在荐景文本上起用他,做提督四方馆太常寺少卿。时景文父亦以南京营缮司郎中,才乞假在家,劝他遭遇圣明,须早早出山,替朝廷着力。范景文束装就道。正待赴京,忽有报房人来报,已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处所。范景文道:“圣恩至此已极,敢不捐躯图报。”便不消套词上本,别了父亲径从大名府一带路上河南任去了。恰是:
赤忱只欲酬明主,痯痯驰驱岂惮劳。
此是崇祯元年龄。二年四月,倪元璐已蒙圣旨,升翰林院侍讲。为《三朝要典》,又上一本,“公议自存,私书当毁,敬陈肤见,以襄荡平之治事”。本上道:
未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
君恩未许林泉老,又向鹓班刷羽翰。
豪杰身后化秋风,地北天南到处空。
范巡抚到了任,司、道、府、县拜见已毕。当时兵巡道是湖广杨嗣昌,少年高科,大驰名誉。范巡抚独留他一名在后堂待茶,问起:“毛兵曾常常操演么?”杨嗣昌竟不知那卫所兵丁唤做毛兵,混应一声道:“操演有常期,但也是平常格套。”范巡抚笑道:“河南毛兵,天下闻名,这是极勇猛肯上前厮杀的了。如何贵道还不晓得?而后本院要经常操演,练成了一队精兵,可替国度当得一面,也不枉了在此兵事一番。贵道还要经心帮我,乃见忠心为国。”杨嗣昌满面羞惭,唯唯而退。不在话下。
《夜行船》
玄武门前半挂冠,簪缨尘满不堪弹。
死忠自了为臣事,岂恋褒封纸一张。
这些官便起用了。
臣观梃击、红丸、移宫之三议,哄于清流,而《三朝要典》之一书,成于逆竖。其议不成不兼行,而其书不成不速退。盖主梃击者,力护东宫,争梃击者,计安神祖;主红丸者,仗义之言,争红丸者,原心之语;主移宫者,弭变于几先,争移宫者,持平于过后:六者各有其是,未可偏非。总在逆珰未用之先,群小未升之日,虽甚水火,不害埙篪。此一局也。既而杨涟二十四罪之疏发,魏广微此辈流派之说兴,因而逆珰杀人则借三案,群小求繁华则又借三案,经此二借,而三案之脸孔全非。故凡推慈归孝于先皇,犹夫颂德称功于寄父。又一局也。网已密而犹疑有遗鳞,势极重而或忧其翻局,因而崔、魏两奸,乃始创建私编,题目“要典”。以之批根,本日则众正之党碑;以之免死,他年即上公之铁券。又一局也。由此而观,三案者,天下之公议;《要典》者,魏氏之私书。三案自三案,《要典》自《要典》。翻即纷嚣,改亦多事。如臣所见,唯有毁之罢了。夫以阉竖之权,而屈役史臣之笔,亘古未闻,当毁一。未易代而有编年,不直书而加结论,若云仿佛明伦范围大典,则是魏忠贤欲与肃天子争圣,崔呈秀可与张孚敬比贤。悖逆非伦,当毁二。矫诬先帝,伪撰宸篇,既不成比司马光《资治通鉴》之书,亦不得援宋神宗手制序文为例。假窃诬妄,当毁三。又况史局将开,馆抄具有。七载驳诘稽之世,实录有本等之书。何事留比骈枝,供人唾骂?当毁四。逆珰之遗址一日不湮,则公道之愤心千年不释也。伏祈敕下该部,立将《三朝要典》锓存书板,尽行焚毁。仍命阁臣择期开馆纂修天启七年《实录》。而又命纂修词臣,捐化用心,编摹信史。至于统统妖言市语,如旧传《点将》之谣,新腾《选佛》之说,毋许妄列奏牍,横刮风波。则廓然荡平,偕于大道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