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，我已经换下了身上的丝绢号衣，改穿了一套春芽的粗麻布裙。
百里府的司衣用色、用料、用线都是少有的富丽。这号衣衣缘和下摆上的绣样少说用了四捆的金丝线。暗烛之下，缠缠绕绕的藤蔓收回幽幽的金光，生生晃晕了春芽的眼。
“你去给我拿些针线来，我替你改改款式，后天结婚时就能穿了。”
黑子被我一席话堵住了嘴，嘟囔了半天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可她本日却哭了，抱着她的两个女儿嚎啕大哭。
黑子抓到我时，头顶还挂着一株烧烂的野菜，额头也被我用石头砸了一个大包。当然，我的模样也没好到那里去。
“呃――做了，贵女身上穿的就是。”春芽摸动手底下的丝绢，喃喃自语道，“本来这就是丝绢啊……”
“我能穿吗？真的吗？”春芽对着号衣俄然慌了手脚，她起家理了理头发，搓了搓手，猛咽了好几口口水。
“你的意义是，那天喝了忘忧酒被大叔扔到河里的阿谁才是百里府的女儿？”黑子两只眼睛瞪如铜铃，惊奇之下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，“那，那你的匕首？”
“我如何把你往火坑里推了？你要杀我，莫非还不准我逃！”我趴在他背上斜侧过身子，两只手握成拳狠狠地在他后脑勺上砸了一记。
“你――小爷我宰了你！”黑子吃痛把我往地上一放，一手捂着脑袋，一手拔出剑来。
然后……我把一勺鱼汤连着两株野菜全都浇到了那人的头上，随即推开人群飞一样跑了出去。
昨夜，妇人喝了几口浊酒，曾高傲地同我说，她男人死的时候，她都没有哭，她们娘仨是野地里的茅，再干的地都能活，没男人也能活。
“女人，再给我加碗汤吧！”身后有人拿碗顶了顶我的背。
我蓦地发明，我是喜好这类日子的。轻松舒坦，内心空空的，脑筋里也空空的，不消去考虑存亡攸关的大事，不消去操心机谋，只需想着一锅水放多少条小鱼，放多少把野菜，加了盐还是未加盐。
“你说甚么？”
春芽家里没有当家的男人，阿牛娶了春芽后是要住出去的。他们的婚礼和我之前在姆教那儿学到的完整分歧。没有祭神，没有巫祝，只一帮男男女女聚在院子里喝酒谈天，吵喧华闹。
我该死的怜悯心立马冒了出来，站起家来小声问了一句：“我坏了你的事，你归去不会真的要送命吧？百里府我是不会归去了，要不――你把我放了，我们一起逃脱？”
“春芽，你可有嫁衣了？”我笑着问。
“死丫头，小爷我早就看出你不是甚么好货。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！”黑子一把把我扛到了肩上，一边走一边抱怨，那说话的调子，好似我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。
“我说我不是百里氏红药。我叫阿拾，是秦国将军捡回家的孤女。我无父无母，要过饭，打过架，的确不是甚么好货。你要杀，便杀了吧！”我展开眼睛看着黑子，本身把脖子往他剑上凑了凑。
黑子一惊把剑今后一收：“你这丫头满口大话，我不信你。”
“胡说甚么！你不懂！”黑子呛了一句，缓缓道，“就算你不是百里氏的女儿，我现在也不能放了你。不过你放心，大叔很喜好你，前两天还在同矛叔念叨，说你是小我才，死了实在可惜。我先带你回船上，等他们两个办完事返来，给你喂点忘忧酒就放了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