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,我们三人围在小几上用饭,平时这时候是小院最热烈的时候,但明天却格外得温馨。我和天真不说话,四儿也只能跟着我们闷头喝汤。
被无恤一剑斩断的那棵杏树,恰是客岁夏季天真刚到晋国时从山上刨来的一棵野杏子树。野杏固然个头小,入口青涩,但泡出来的青杏酒却清冽适口,一向是天真的最爱。我和四儿从小嗅着将军府的杏花香长大,因此对杏树也有一种特别的亲热感。东风至,杏花开,我们三人都在等候着青杏挂满枝头的那一日。天真这会儿见本身敬爱的杏树被人砍断,在院外又叫又嚷,连着狼嚎了好几声。
“死丫头,说得好!明天我带你去见大叔,你是真不能再拖我们后腿了!”
“留在你身边,岂不更伤害?”
迷谷的一侧是陡立的崖壁,一条颀长乌黑的瀑布从崖顶飞泻而下,其声隆隆,其势汹汹。但见崖高千尺,水至半途又被山风吹散,缥缈如烟,落在我们身上只要碎珠点点。飞瀑之下是一汪碧潭,潭边绿草如茵,荆萝丛丛。荆萝颀长的枝条上开满了明黄色的小花,顶风招展春意浓浓。
“狼崽,阿谁盗跖甚么时候能来?”四儿放下承担,找了一块光秃的大石坐下。
“你每日就在这里练剑?”我问天真。
咦,方才明显感觉吃不下了,现在舔舔嘴仿佛还能再吃个兔腿!
“现在?”天真骇怪道。
“你之前说要同我习剑的事,我承诺你。”无恤感喟着将我贴在脸颊上的一缕湿发别到了耳后。
天真转头看了我一眼,闷闷道:“你骗我,你明显帮着他,你怕他被我打。”
“好。”四儿点点头,拎起天真甩在院门外的两只野兔回身进了庖厨。
“阿拾,我……”
“恰是。卿父最晚来岁春季就会派五万雄师送他返国夺位。”
“我……这也是他教你的?!”我扯了天真的手怒道,“盗跖在那里?他打家劫舍,奸***子,渣到骨头里我也不管他,可他不能污了你!走,带我去见他!”
“你去干甚么?盗跖那人用眼睛就能脱了女人的衣服,你去见他,包准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!”我想都没想一口回绝。
我悄悄地翻开天真的房门,他抱着膝盖坐在角落,听到我出去连头都没抬一下。
“记得。”
“这兔子是我打的!”
“嗯。”天真点了点头,拔出我新送他的一柄青铜长剑在身前挥动起来。
“在我给府里养马的时候,府里的仆人们都管小然叫小马尾,因为她当时每天跟着我。赵家被攻陷的那天早晨,我从柴房逃出来后,去过她住的屋子,可她已经死了。”
“阿拾――”天真见我发了火,仓猝两手一圈把我死死抱住,“你别恼啊,我不说了,不说了……”他呢喃着,用脸交来回回地磨蹭着我的头发。我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,这么多年,因为他不谙世事,不懂情面,我总把他当作一个稚童来看。可我忘了,他会长大,他会懂事,他也是一个男人。
“四回。”
“卫太子?阿谁暗害刺杀南子,败露后流亡到晋国的卫太子蒯聩?”
“你放开我――你都向着他!现在他砍了我的树,你还帮着他逃窜!”天真甩开我的手肝火冲冲地进了屋子。
“等太阳从那石缝里暴露来的时候,他就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