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白卿转了眼眸,恰好同她对上视野,顿时红了脸,拉她坐下,从袖子里取出一包陈皮饯,递到她手心。两人同坐一张几凳,一高一低,幼清低头吃饯,齐白卿悄悄看着她。他脸皮薄,不敢明目张胆地看,端坐着,一颗脑袋搁着朴重,两颗眸子子斜斜地,悄悄地,转着弯似地去探。
“她不可谁行?还想找谁?难不成要使皇上帐里的宫女么?张德全你好大胆!”
齐白卿默了默,许是在想说话,不知该如何将话说出口,声音更加降落轻柔:“有件事,我想同你筹议。”
幼清立马不笑了。
此时已是傍晚时分,幼清往装笼子的处所去,前前后后忙了一圈,昂首一望,天已紫红。
连氏常说,男人若没能生得一张刚毅的脸,那定要得一把粗嗓子,脸唬不住人,吼两声吓吓,过日子才不怕被外人欺负。偏生齐白卿两样都不占,其人如其名,脸白声柔,连氏总当着幼清面成他“弱脚鸡”。幼清不平气,白卿文文秀秀的,那里就是“弱脚鸡”了?他这叫“面如冠玉,身似蒲柳”。
来喜烦透了他,因着先前侍女抱病的事,便筹算发作,不过是因为这会子有了别的念想,欲借张德全之手,张望一二。
幼清一边走一边想,若不是她身份太低,算起来还得为他厥后遣大夫的事伸谢,实在她也算是谢过恩的,连氏领她到来喜大总管跟前,来喜不在,便在张德全跟前谢了一番,就算是谢恩了。
氛围松弛下来,幼清提及他之前喝醉酒的事,打趣:“那会子你还捧着我的脸喊名,头都快被你揪下来了。”眼睛往手那边一扫,瞅了瞅袖子下两人羞答答牵着的手指,与彼时景象光鲜对比,抛出话:“不过也好,我若看腻了这个你,一壶酒灌下去,又能现出另一个你。”
她如许点头晃脑的模样,跟个三岁小孩似的。幼清啃一口馒头,想着本身得了白卿这桩天大的功德,也许旁人也得有这般好运,遂祝贺道:“说不定馅饼就掉到你身上了。”
沾了雨水的指尖只差分毫便能握住她那一截藕玉翠绿,复又想起书里的一句“男女授受不亲”,手指一蜷,终是又收回袖中,展转摩挲。
齐白卿一张脸绯红似霞云。
终究选了右手小拇指。
齐白卿很有些不测,问:“随扈?”
张德全顿时蔫了,退两步,老诚恳实跟在来喜背面。
幼清后背盗汗涔涔,是方才吓的。耳边嗡嗡的,未弄清楚是如何一回事,站在原地不肯走,问:“去哪儿?”
说着说着,她转过甚来,嚼着陈皮饯的腮帮子一鼓一鼓,风从面纱下透出来,肤色白净,鬓角乌青,掩住了左脸颧骨上的红斑,她也能是个冷傲绝伦的女子。
临随扈行围前,幼清得了个空档,同姑父姜大往府外去。普通侍女无事是不准出府的,怕沾了内里的倒霉,只要逢家中生变大事,才气请报几日往家去。
他等得煎熬,终是鼓足勇气堂堂正正地往她那边瞥。她甚么都没说,呆在那边,仿佛不知该如何回应他。
齐白卿不想再拖下去,他同她熟谙这些年,这件事早该定下的,用了四年,现在也是时候说出口了。他有些严峻,语气稍显急缓,“王府大婚之日,定会恩泽下人,届时我同姜大娘提亲,你看好不好?”
姜大将她送到葫芦街四水胡同,嘴里咀了块砂仁,一嚼一嚼地,手指一横,点了点前头搭了棚的凉茶处,说话有些含混不清:“过半个钟头,你在这候着,莫东跑西跑,待会白伢子来了,你俩多说说话。”他说着,从结籽褡裢里取出几个铜板,“咱女人家,不能被瞧低了去,你拿这个请白伢子喝壶八宝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