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桓天子中
延熹八年乙巳,公元一六五年春,正月,帝遣中常侍左忄官之苦县祠老子。
夏,四月,甲寅,安陵寝寝火。
蒲月,丙戌,太尉杨秉薨。秉为人,明净寡欲,尝称“我有三不惑:酒、色、财也。”
千秋万岁殿火。
三月,癸亥,陨石于鄠。
夏,蒲月,己丑,京师雨雹。
汉纪四十七(起阏逢执徐,尽柔兆敦牂,凡三年)
秉既没,所举贤能广陵刘瑜乃至京师上书言:“中官不当比肩裂土,竞立胤嗣,继体传爵。又,嬖女充积,冗食空宫,伤生费国。又,第舍增加,穷极奇巧,掘山攻石,促以酷刑。州郡官府,各自考事,奸情赇赂,皆为吏饵。民愁郁结,起入贼党,官辄发兵讨伐其罪。贫苦之民,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,父兄相代残身,妻孥相视分裂。又,陛下好微行近习之家,私幸宦者之舍,来宾市买,熏灼门路,是以暴纵,无所不容。惟陛下开广谏道,博观前古,远佞邪之人,放郑、卫之声,则政致战役,德感祥风矣。”诏特召瑜问灾咎之征。在朝者欲令瑜依违其辞,乃更策以它事,瑜复悉心对八千馀言,有切于前,拜为议郎。
三月,辛巳,赦天下。
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,臧污狼籍;郡舍溷轩有奇巧,亦载之以归。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;元群行赂寺人,膺竟反坐。单超弟迁为山阳太守,以罪系狱,廷尉冯绲考致其死;中官相党,共飞章诬绲以罪。中常侍苏康、管霸,固天下良田美业,州郡不敢诘,大司农刘祐移书地点,依科品没入之;帝大怒,与膺、绲俱输作左校。
帝多内宠,宫女至五六千人,及驱役从使复兼倍于此,而邓后恃尊骄忌,与帝所幸郭朱紫更相谮诉。癸亥,废皇后邓氏,送暴室,以忧死。河南尹邓万世、虎贲中郎将邓会皆下狱诛。
延熹七年甲辰,公元一六四年春,仲春,丙戌,邟乡忠侯黄琼薨。将葬,四方远近名流会者六七千人。
护羌校尉段飃击当煎羌,破之。
初,侍中寇荣,恂之曾孙也,性矜洁,少所与,以此为权宠所疾。荣从兄子尚帝妹益阳长公主,帝又纳其从孙女于后宫。摆布益忌之,遂共陷以罪,与宗族免归故郡,吏承望风旨,持之浸急。荣恐不免,诣阙自论。未至,刺史张敬追劾荣以擅去边,有诏捕之。荣逃窜数年,会赦,不得除,积贫困,乃自亡射中上书曰:“陛下统天理物,作民父母,自人丁以上,咸蒙德泽;而臣兄弟独以无辜,为擅权之臣所见批抵,青蝇之人所共构会,令陛下忽慈母之仁,发投杼之怒。残谄之吏,张设机网,并驱抢先,若赴仇敌,罚及死没,髡剔宅兆,欲使严朝必加滥罚;是以不敢触突天威而自窜山林,以俟陛下发崇高之听,启独睹之明,救可济之人,援没溺之命。不料滞怒不为春夏息,淹恚不为岁时怠,遂驰使邮驿,书记远近,严文克剥,痛于霜雪,遂臣者贫民途,追臣者极车轨。虽楚购伍员,汉求季布,无以过也。臣遇罚以来,三赦再赎,无验之罪,足以蠲除;而陛下疾臣愈深,有司咎臣甫力,止则见扫灭,行则为亡虏,苟生则为贫民,极死则为冤鬼,天广而无以自覆,地厚而无以自载,蹈陆土而有沉湎之忧,远岩墙而有弹压之患。如臣犯元恶大憝,足以陈田野,备刀锯,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,以解众论之疑。臣思入国门,坐于肺石之上,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,而阊阖九重,圈套步设,举趾触罘羋,动行□坎阱,无缘至万乘之前,永无见信之期。悲夫,久生亦复何聊!盖忠臣杀身以解君怒,孝子死亡以宁亲怨,故大舜不避涂廪、浚井之难,申生不辞姬氏谗邪之谤;臣敢忘斯义,不自毙以解明朝之忿哉!乞以身塞责,愿陛下匄亡兄弟死命,使臣一门很有遗类,以崇陛下宽饶之惠。先死陈情,临章泣血!”帝省章愈怒,遂诛荣,寇氏由是衰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