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,壬寅,高平武公陈骞薨。
汉、魏以来,羌、胡、鲜卑降者,多处之塞内诸郡。厥后数因仇恨,殛毙长吏,渐为民患。侍御史西河郭钦上疏曰:“蛮夷强犷,历古为患。魏初民少,西北诸郡,皆为戎居,内及京兆、魏郡、弘农,常常有之。今虽从命,若百年以后有风尘之警,胡骑自平阳、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,北地、西河、太原、冯翊、安宁、上郡尽为狄庭矣。宜及平吴之威,谋臣虎将之略,渐徙内郡杂胡于边地,峻四夷出入之防,明先王荒服之制,此万世之长策也。”帝不听。
戊午,新沓康伯山涛薨。
诏曰:“昔自汉末,四海分崩,刺史内亲民事,外领兵马。今天下为一,当韬戢兵戈,刺史分职,皆如汉氏故事;悉去州郡兵,大郡置武吏百人,小郡五十人。”交州牧陶璜上言:“交、广州西数千里,不宾属者六万馀户,至于从命官役,才五千馀家。二州唇齿,唯兵是镇。又,宁州诸夷,接据上流,水陆并通,州兵未宜约损,以示单虚。”仆射山涛亦言“不宜去州郡武备”。帝不听。及永宁今后,盗贼群起,州郡无备,不能禽制,天下遂大乱,如涛所言。然厥后刺史复兼兵民之政,州镇愈重矣。
鲁公贾充老病,上遣皇太子省视起居。充自忧谥传,从子模曰:“是非久自见,不成掩也!”夏,四月,庚午,充薨。世子百姓早卒,无嗣,妻郭槐欲以充外孙韩谧为世孙,郎中令韩咸、中尉曹轸谏曰:“礼无异姓为后之文,今而行之,是使先公受讥于后代而怀愧于地下也。”槐不听。咸等上书,救改立嗣,事寝不报。槐遂表陈之,云充遗意。帝许之,仍诏“自非功如太宰,始封、无后者,皆不得觉得比。”及太常议谥,博士秦秀曰:“充悖礼溺情,以乱大伦。昔鄫养外孙莒公子为后,《春秋》书‘莒人灭鄫’。绝父祖之血食,开朝廷之乱原。按《谥法》:‘昏乱纪度曰荒’,请谥‘荒公’。”帝不从,更谥曰武。
初,鲜卑莫护跋始自塞外入居辽西棘城之北,号曰慕容部。莫护跋生木延,木延生涉归,迁于辽东之北。世附中国,数从征讨有功,拜大单于。冬,十月,涉归始寇昌黎。
是岁,散骑常侍薛莹卒。或谓吴郡陆喜曰:“莹于吴士当为第一乎?”喜曰:“莹在四五之间,安得为第一!夫以孙皓无道,吴国之士,沈默其体,潜而勿用者,第一也;避尊居卑,禄以代耕者,第二也;侃然体国,执正不惧者,第三也;考虑时宜,时献微益者,第四也;温恭修慎,不为诌首者”第五也;过此以往,不敷复数。故彼上士多沦没而远悔吝,中士有声位而近祸患。观莹之处身本末,又安得为第一乎!
尚书张华,以文学才识名重一时,论者皆谓华宜为三公。中书监荀勖、侍中冯紞以伐吴之谋深疾之。会帝问华:“谁可托后事者?”华对以“明德嫡亲,莫如齐王。”由是忤旨,勖因此谮之。甲午,以华都督幽州诸军事。华至镇,抚循夷夏,誉望益振,帝复欲征之。冯紞侍帝,安闲语及钟会,紞曰:“会之反,颇由太祖。”帝变色曰:“卿是何言邪!”紞免冠谢曰:“臣闻善御者必知六辔缓急之宜,故孔子以仲由兼人而退之,冉求退弱而进之。汉高祖尊宠五王而夷灭,光武抑损诸将而克终。非上有仁暴之殊,下有愚智之异也,盖顿挫与夺使之然耳。钟会才干有限,而太祖嘉奖无极,居以重势,委以大兵,使会自谓算无遗策,功在不赏,遂构凶顺耳。向令太祖录其小能,节以大礼,抑之以威权,纳之以轨则,则乱心无由生矣。”帝曰:“然。”紞顿首曰:“陛下既然臣之言,宜思坚冰之渐,勿使如会之徒复致颠覆。”帝曰:“当今岂复有如会者邪?”紞因屏摆布而言曰:“陛下谋画之臣,著大功于天下,据方镇、总兵马者,皆在陛下圣虑矣。”帝沉默,由是止,不征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