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长星出于东方。

梁太傅贾谊上疏曰:臣窃惟今之局势,可为痛哭者一,可为流涕者二,可为长慨气者六;若别的背理而伤道者,难遍以疏举。进言者皆曰:‘天下已安已治矣,’臣独觉得未也。曰安且治者,非愚则谀,皆非究竟知治乱之体者也。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,火未及然,因谓之安;方今之势,何故异此!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,因陈治安之策,试详择焉!使为治,劳智虑,苦身材,乏钟、鼓之乐,勿为可也。乐与今同,而加上诸侯轨道,兵革不动,匈奴宾服,百姓素朴,生为明帝,没为明神,名誉之美垂于无穷,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,上配太祖,与汉亡极,立经陈纪,为万世法。虽有愚幼、不肖之嗣,犹得蒙业而安。以陛下之明达,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,致此驳诘也。

天下之势方倒悬。凡天子者,天下之首。何也?上也。蛮夷者,天下之足。何也?下也。今匈奴嫚侮侵掠,至不敬也;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。足反居上,首顾居下,倒县如此,莫之能解,犹为国有人乎?可为流涕者此也。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,不搏反寇而搏畜菟,玩细娱而不图大患,德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,威令不伸,可为流涕者此也。

八年己巳,公元前一七二年夏,封淮南厉王子安等四报酬列侯。贾谊知上必将复王之也,上疏谏曰:“淮南王之悖逆无道,天下孰不知其罪!陛下幸而赦迁之,自疾而死,天下孰以王死之不当!今奉尊罪人之子,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。此人少壮,岂能忘其父哉!白公胜所为父报仇者,大父与叔父也。白公为乱,非欲取国代主,发忿快志,剡手以冲仇敌之匈,固为俱靡罢了。淮南虽小,黥布尝用之矣,汉存,特幸耳。夫擅仇敌足以危汉之资,于策不便。予之众,积之财,此非有子胥、白公报于广都当中,即疑有专诸、荆轲起于两柱之间,所谓假贼兵,为虎翼者也。愿陛下少留计!”上弗听。

凡人之智,能见已然,不能见将然。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,而法者禁于已然以后,是故法之所为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。若夫庆赏以惩恶,科罚以惩恶,先王执此之政,坚如金石;行此之令,信如四时;据此之公,忘我如六合,岂顾不消哉?但是曰礼云、礼云者,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,使民日迁善、远罪而不自知也。孔子曰:‘听讼,吾犹人也;必也使毋讼乎!’为人主计者,莫如先审弃取,弃取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。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,与汤、武同。但是汤、武泛博其德行,六七百岁而弗失,秦王治天下十馀岁则大败。此亡他故矣:汤、武之定弃取审而秦王之定弃取不审矣。夫天下,大器也;古人之置器,置诸安处则安,置诸危处则危。天下之情,与器无以异,在天子之所置之。汤、武置天下于仁、义、礼、乐,累子孙数十世,此天下所共闻也;秦王置天下于法律、科罚,祸几及身,子孙诛绝,此天下之所共见也。是非其明效大验邪!人之言曰:‘听言之道,必以其事观之,则言者莫敢妄言。’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律,教养之不如科罚,人主胡不引殷、周、秦事以观之也!人主之尊比方堂,群臣如陛,众庶如地。故陛九级上,廉远地,则堂高;陛无级,廉近地,则堂卑。高者难攀,卑者易陵,理势然也。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,内有公、卿、大夫、士,外有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,然后有官师、小吏,延及庶人,品级清楚而天子加焉,故其尊不成及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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