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元四年甲辰,公元前一三七年夏,有风赤如血。
夏,四月,壬子,高园便殿火。上素服五日。
建元五年乙巳,公元前一三六年春,罢三铢钱,行半两钱。
臣闻门路言: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,甲以诛死,其民未有所属。陛下若欲来,内处当中国,使重臣临存,施德垂赏以招致之,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。若陛下无所用之,则继其绝世,存其亡国,建其贵爵,觉得畜越,此必委质为藩臣,世共贡职。陛下以方寸之印,丈二之组,填抚方外,不劳一卒,不顿一戟,而威德并行。今以兵入其地,此必震恐,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,必雉兔逃,入山林险阻。背而去之,则复相群聚;留而守之,历岁经年,则士卒罢倦,粮食乏绝,民苦兵事,盗贼必起。臣闻长老言:秦之时,尝使尉屠睢击越,又使监禄凿渠通道,越人逃入深山林丛,不成得攻;留军屯守空位,旷日引久,士卒劳倦;越反击之,秦兵大破,乃发缊戍以备之。当此之时,外内骚动,皆不聊生,亡逃相从,群为盗贼,因而山东之难始兴。兵者丧事,一方有急,四周皆耸。臣恐变故之生,奸邪之作,由此始也。
是时,汉兵遂出,未逾领,闽越王郢出兵距险。其弟馀善乃与相、宗族谋曰:“王以擅出兵击南越不请,故天子兵来诛。汉兵众强,即幸胜之,兵来益多,终灭国而止。今杀王以谢天子,天子听,罢兵,固国完;不听,乃力战;不堪,即亡入海。”皆曰:“善!”即鐆杀王,使使奉其头致大行。大行曰:“所为来者,诛王。今王头至,赔罪;不战而殒,利莫大焉。”乃以便宜案兵,告大农军,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。诏罢两将兵,曰:“郢等首恶,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焉。”乃使中郎将立丑为越繇王,奉闽越先祭奠。馀善已杀郢,威地于国,百姓多属,窃自主为王,繇王不能制。上闻之,为馀善不敷答复师,曰:“馀善数与郢谋乱,而后首诛郢,师得不劳。”因立馀善为东越王,与繇王并处。
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,屯云中;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,屯雁门。六月,罢。广与不识俱以边太守将兵,驰名当时。广行无部伍、行陈,就善水草舍止,大家自便,不击刁斗以侵占,莫府省约文书;然亦远标兵,何尝遇害。程不识正部曲、行伍、营陈,击刁斗,士吏治军簿至明,军不得歇息;然亦何尝遇害。不识曰:“李广军极简易,然虏卒犯之,无以禁也。而其士卒亦佚乐,咸乐为之死。我军虽滋扰,然虏亦不得犯我。”然匈奴畏李广之略,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。
间者,数年事比不登,民待卖爵、赘子以接衣食。赖陛下德泽振救之,得毋转死沟壑。四年不登,五年复蝗,民生未复。今出兵行数千里,资衣粮,入越地,舆轿而隃领,拕舟而入水,行数百千里,夹以深林丛竹,水道高低击石,林中多蝮蛇、猛兽,夏月暑时,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;曾未施兵接刃,死伤者必众矣。前时南海王反,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,以其军降,处之上淦。后复反,会天暑多雨,楼船卒水居击棹,未战而疾死者过半;亲老涕零,孤子啼号,破家散业,迎尸千里以外,裹骸骨而归。哀思之气,数年不息,长老至今觉得记,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。陛下德配六合,明象日月,恩至禽兽,泽及草木,一人有温饱,不终其天年而死者,为之凄怆于心。今方内无狗吠之警,而使陛下甲卒灭亡,透露中原,霑渍山谷,边疆之民为之早闭晏开,朝不及夕,臣安窃为陛下重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