庚申,齐主将西巡,百官辞于紫陌,帝使槊骑围之,曰:“我举鞭,即杀之。”日晏,帝醉不能起。黄门郎是连子畅曰:“陛下如此,群臣不堪可骇。”帝曰:“大怖邪?若然,勿杀。”遂如晋阳。
甲申,魏葬安宁文公。丁亥,以岐阳之地封世子觉为周公。
诏分江州四郡置高州。以明威将军黄法□为刺史,镇巴山。
突厥木杆可汗假道于凉州以袭吐谷浑,魏太师泰使凉州刺史史宁帅骑随之,至番禾,吐谷浑觉之,奔南山。木杆将分兵追之,宁曰:“树敦、贺真二城,吐谷浑之巢穴也。拔其本根,馀众自散。”木杆从之。木杆从北道趣贺真,宁从南道趣树敦。吐谷浑可汗夸吕在贺真,使其征南王将数千人守树敦。木杆破贺真,获夸吕老婆;宁破树敦,虏征南王,还,与木杆会于青海,木杆叹宁勇决,赠遗甚厚。甲子,王琳以舟师袭江夏;冬,十月,壬申,丰城侯泰以州降之。
又尝于众中召都督韩哲,无罪,斩之。作大镬、长锯、坐刂、碓之属,陈之于庭。每醉,辄手杀人,觉得戏乐。所杀者多令分割,或焚之于火,或投之于水。杨愔乃简邺下死囚,置之仗内,谓之供御囚,帝欲杀人,辄执以报命。三月不杀,则宥之。
南昌民熊昙朗,世为郡著姓。昙朗有勇力,侯景之乱,聚众据丰城为栅,世祖觉得巴山太守。江陵陷,昙朗兵力浸强,侵掠邻县。侯瑱在豫章,昙朗外示从命而阴图之,及瑱败走,昙朗获其马仗。
帝幸李后家,以鸣镝射后母崔氏,骂曰:“吾醉时髦不识太后,老婢何事!”马鞭乱击一百有馀。虽以杨愔为宰相,使进厕筹,以马鞭鞭其背,流血浃袍。尝欲以小刀嫠其腹,崔季舒托俳言曰:“长幼公子恶戏。”因掣刀去之。又置愔于棺中,载以辸车。又尝持槊走马,以拟左丞相斛律金之胸者三,金立不动,乃赐帛千段。
初,余孝顷为豫章太守,侯瑱镇豫章,孝顷于新吴县别立城栅,与瑱相拒。瑱使其从弟奫守豫章,悉众攻孝顷,久不克,筑长围守之。癸酉,侯平出兵攻奫,大掠豫章,焚之,奔于建康。瑱众溃,奔湓城,依其将焦僧度。僧度劝之奔齐,会霸先使记室济阳蔡景历南上,说瑱令降,瑱乃诣阙归咎,霸先为之诛侯平。丁亥,以瑱为司空。
开府参军裴谓之上书极谏,帝谓杨愔曰:“此愚人,何敢如是!”对曰:“彼欲陛下杀之,以成名于后代耳。”帝曰:“小人,我且不杀,尔焉得名!”帝与摆布饮,曰:“乐哉!”都督王纮曰:“有大乐,亦有大苦。”帝曰:何谓也?对曰:长夜之饮,不寤国亡身陨,所谓大苦!帝缚纮,欲斩之,思其有救世宗之功,乃舍之。
己亥,齐大赦。
魏宇文护以周公幼弱,欲早使正位以定民气。庚子,以魏恭帝诏禅位于周,使大宗伯赵贵持节奉册,济北公迪致天子玺绂;恭帝出居大司马府。
典御丞李集面谏,比帝于桀、纣。帝令缚置流中,淹没久之,复令引出,谓曰:“吾何如桀、纣?”集曰:“向来弥不及矣!”帝又令沉之,引出,更问,如此数四,集对如初。帝大笑曰:“天下有如此痴人,方知龙逄、比干未是俊物!”遂释之。顷之,又被引入见,似有所谏,帝令将出要斩。其或斩或赦,莫能测焉。表里憯憯,各抱恨毒。而素能默识强记,加以严断,群下颤栗,不敢为非。又能委政杨愔,愔总摄机衡,百度修敕,故时人皆言主昏于上,政清于下。愔风表鉴裁,为朝野所重,少历屯阨,及得志,有一餐之惠者必重报之,虽先尝欲杀己者亦不问;典选二十馀年,以奖拔贤才为己任。性复强记,一见皆不忘其姓名,选人鲁漫汉自言卑贱独不见地,愔曰:“卿前在元子思坊,乘短尾牝驴,见我不下,以方黮障面,我何为不识卿!”漫汉惊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