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纪六十四(起阏逢困敦闰月,尽屠维大荒落,凡五年有奇)
会昌四年甲子,公元八四四年闰月,壬戌,以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李绅同平章事,充淮南节度使。
八月,辛卯,镇、魏奏邢、洺、磁三州降,宰相入贺。李德裕曰:“昭义底子尽在山东,三州降,则上党不日有变矣。”上曰:“郭谊必枭刘稹以自赎。”德裕曰:“诚如圣料。”上曰:“于今所宜先处者何事?”德裕请以给事中卢弘止为三州留后,曰:“万一镇、魏请占三州,朝廷难于可否。”上从之。诏山南东道兼昭义节度使卢钧乘驿赴镇。
玄月,诏以泽州隶河阳节度。
十一月,复贬牛僧儒循州长史,李宗闵长流封州。
郭谊既杀刘稹,日望旌节,既久不闻问,乃曰:“必移它镇。”因而阅鞍马,治行装。及闻石雄将至,惧失容。雄至,谊等参贺毕,敕使张仲清曰:“郭都知告身来日当至,诸高班告身在此,晚牙来受之!”乃以河中兵环球场,晚牙,谊等至,唱名引入,凡诸将狡猾拒官军者,悉执送京师。加何弘敬同平章事。丁未,诏发刘从谏尸,暴于潞州市三日,石雄取其尸置球场斩坐刂之。
臣光曰:董重质之在淮西,郭谊之在昭义,吴元济、刘稹,如木偶人在伎儿之手耳。彼二人者,始则劝报酬乱,终则卖主规利,其死固有馀罪。然宪宗用之于前,武宗诛之于后,臣愚觉得皆失之。何则?赏奸,非义也;杀降,非信也。失义与信,何故为国!昔汉光武待王郎、刘盆子止于不死,知其非力竭则不降故也。樊崇、徐宣、王元、牛邯之徒,难道助乱之人乎?而光武弗杀。盖以既受其降,则不成复诛故也。若既赦而复流亡兵变,则其死固无辞矣!如谊等,免死流之远方,没齿不还,可矣;杀之,非也!
刘稹腹心将高文端降,言贼中乏食,令妇人挼穗舂之以给军。德裕访文端破贼之策,文端觉得:“官军今真攻泽州,恐多杀士卒,城未易得。泽州兵约万五千人,贼常分兵太半,暗藏山谷,伺官军攻城疲弊,则四集救之,官军必得胜。今请令陈许军过乾河立寨,自寨城连延筑为夹城,环抱泽州,日遣雄师布陈于外以抜救兵。贼见围城将合,必出大战;待其得胜,然后乘势可取。”德裕奏请诏示王宰。文端又言:“固镇寨四崖悬绝,势不成攻。然寨中无水,皆饮涧水,在寨东南约一里许。宜令王逢进兵逼之,绝其水道,不过三日,贼必弃寨遁去,官军便可追蹑。前十五里至青龙寨,亦四崖悬绝,水在寨外,可之前法取也。其东十五里则沁州城。”德裕奏请诏示王逢。文端又言:“都头王钊将万兵戍洺州,刘稹既族薛茂卿,又诛刑洺救济兵马使谈朝义兄弟三人,钊自是疑惧。稹遣使召之,钊不肯入,士卒皆哗噪,钊必不为稹用。但钊及士卒家眷皆在潞州,又士卒恐己降为官军所杀,招之必不肯来。唯有谕意于钊,使引兵入潞州取稹。事成之日,许除别道节度使,仍厚有赐与,庶几肯从。”德裕奏请诏何弘潜遣人谕以此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