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最慢的是活着3[第1页/共2页]

厥后,“人家”从戎走了。

“你说得没错,不是给你的,是给我重外孙子的。”她又谨慎翼翼地裹起来,“你们如果都生了儿子,就把这个锁回回炉,做两个小的,一人一个。”

“‘人家’当时候已经有通信员了,军队上的人对我们可好。吃得也可好,可饱。住了两天,我们就返来了。家眷不能多住,看看就中了。”

她生爸爸的时候,娘家人给她庆满月送的银锁,每一把都有三两重,一尺长,都佩着繁烦琐琐的银铃和胖胖的小银人儿。她说本来一共有七把,破“四旧”时,被抢走了四把,就只剩下了三把,厥后大哥和二哥生孩子,生的都是儿子,她就一家给了一把。姐姐生的是女儿,她就没给。

“我比‘人家’大三岁。女大三,抱金砖。”她说,她总用“人家”这个词来代指祖父。“我过门未几时,就乱了,煤窑厂子都关了,你太爷爷就回家闲了,家里日子一天不如一天。啥金砖?银砖也没抱上,抱的都是土坷垃。”

“八路军过来的时候,‘人家’上了扫盲班,学认字。‘人家’脑筋灵,学得快……不过,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?如果笨点儿,说不定也不会跟着步队走,现在还能活着呢。”

偶尔,她也会跟姐姐聊起祖父。

说得鼓起,她就会翻开樟木箱子,给姐姐看她新婚时的红棉裤。隔着几十年的工夫,棉裤的色彩仍然很素净。大红底儿上起着淡蓝色的小花,既喜气,又沉寂。另有她的金饰。“文革”时被破“四旧”的人抢走了很多,不过她还是偷偷地保存了一些。她翻开一层层的红布包,给姐姐看:两支长长的凤头银钗,因为光阴长远,银都暗淡了。她说本来另有一对雕龙画凤的银镯子,三年困难期间,她呼应国度号令向灾区捐募物质,狠狠心把那对镯子捐了。厥后发明戴在了一名村干部的女儿手上。

“老日开端不杀人的。进屋见了咱家供的菩萨,就赶快跪下叩首。瞥见小孩子还给糖吃,厥后就不中了,见人就杀。还把周岁大的孩子挑到刺刀尖儿上耍,那哪还能叫人?”

“一共有二十抬呢。”她说。当时候的嫁奁是论“抬”的。小件的两小我抬一样,大件的四小我抬一样。能有二十抬,确切很有范围。

“就见过一面,连‘人家’的脸都没敢看清,就嫁给‘人家’了。当时候嫁人,谁不是晕着头嫁呢?”

“卖了,换了二十斤黄豆。”

“那镯子呢?”

“我把她叫到咱家,哄她洗手吃馍,又把镯子拿了返来。他们到底理亏,没敢朝我再要。”

厥后听她和姐姐谈天我才晓得,她小时候娘家的家道很好,当时我们李家的风景固然不错,和她王家倒是毫不能比的。他们大师族枝枝杈杈四五辈共有四五十口人,男人们多,家里还雇有十几个长工,女人们便不消下地,只是轮番在家做饭。她们这一茬女孩子有八九个,从小就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,只是学做女红和厨艺。家里开着周遭十几里最大的磨坊和粉坊,养着五六头大牲口和几十头猪。农闲的时候,磨坊磨面,粉坊出粉条,牲口们都派上了用处,猪也有了下脚料吃,猪粪复兴了去壮地,一样也不担搁。到了赶集的日子,她们的爷爷会驾着马车,带她们去逛一圈,买些花布、头绳,再给她们每人买个烧饼和一碗羊杂碎。家里哪位堂哥娶了新媳妇,她们会瞒着长辈们偷偷地去听房,当然也常常会被发明。一闻声爷爷的咳嗽声,她们就会作鸟兽散,有一次,她撒丫子跑的时候,被一块砖头绊倒,磕了碗大的一片黑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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