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声音像一缕清风,从唐潆耳畔拂过,是久违的警告教诲,却令她沉重万分:
颜逊与她通气,只为乘机下毒,让她袖手旁观便可。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?何况,她本是心善之人。因一时出宫自在,回金陵记念生母之欲,她做出了如许懊悔毕生的挑选,以后的日日夜夜,她经常会梦见这幕悲惨的场景,惊醒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抱愧与自责。
太后却轻描淡写地带过,也许是怕她听了难受,又或许……唐潆回味了太后刚才的语气,竟从中品出些许豁然与舒缓。她中了毒,受尽折磨,却仿佛将其视为了偿罪恶的路子,甘之若饴。
太后点头:“对。当时,我已在与颜逊调停,你父皇身材日渐好转,他只好临时放下伤害嗣君,以趁天子病危而从中生乱得利的策划。”
跟着说话的深切,零散的但愿一点点被打得支离破裂,唐潆鼻间酸涩,双目通红,眼泪已在堆积,但她忍着,没有落下。她看向太后,再顾不得其他,紧紧抱住了她,力量大得如同要将相互揉碎,再不分离。
太后垂眸,精密纤长的眼睫将她的眸色讳饰于暗影中,她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:“明知或是欺瞒,鬼使神差,我竟应了他。竟眼睁睁地看着,两个活生生的人,昨日还在唤我母后,眨眼便七窍流血地倒在了我面前,再无生息。”
“因儿时印象,我对颜逊脾气风格甚是熟稔,知他残暴残暴,手腕卑鄙。当时我掌中宫不敷一年,表里人脉稀缺,根底不稳,若与他抵触狠恶,恐遭不测,只得先应允他,再暗中行事。”余下,如何行事如何安排如何布局,太后略过不谈,但猜测一二便知此非易事——先帝年间,朝堂上颜氏萧党分庭抗礼,颜怀信去官退隐后,颜氏为首者便是颜逊,他权益在握,背着他行事又岂会轻易?
阿婆宁折不弯,阿娘又逊她几分?唐潆自幼受太后发蒙教诲,朝夕相处,观其行事心性,便知她决然难以容忍乱臣篡国之祸事产生,遑论祸由出自本家。颜逊逼她,她定是不该,好处相悖,争论必不成少,颜逊如此暴虐,乃至能够……
但人间从无如果,这愿以我身心替你尝遍所受痛苦却求而不得的滋味,又何异于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。
唐潆将此疑问先压下,她有更牵挂体贴之事:“这么说,当时,毒便解了?”残留在阿娘体内的余毒又是怎生回事?能迫她服毒一次,便有两次、三次……厥后颜逊又迫阿娘服毒了?
“弘哥哥,我记得,他是染了天花。”古时,天花致命,且药石罔效,即便皇室,亦束手无策。
“弘儿尚在人间时,因我与他豪情深厚密切,颜逊多疑,恐怕来日功败垂成。遂让我服下□□,我为取信他,天然服从,第三日,他便将解药给我。此举,意在使我害怕,继而服顺于他。”牵机之毒,医正称其霸道坚固,发作时心如刀绞如被箭雨。
唐潆抿紧了下唇,握着太背工腕的手不由松开,如同自发不配触碰她、具有她普通。
话音落下,便是沉默。这沉默背后是如何庞大难明的表情,唐潆无从得知,但她仿佛能闻声太后在心底沉重的感喟声。世上并无生来便固执独立的人,因落空依托或情境所迫,才不得已本身肩挑重担,降服诸多困难险阻,但如许的人却与凡人无异,偶尔会示人以荏弱无助的一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