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使情意已决,究竟却总不能如人所愿。顾少赤手中水剑尚未刺出,才摆了个空架子,宁湖衣凤眸略略一扫,一眼看出利剑走势,脚下微微一转已是避过,待剑尖后至,如何能不落空?
在顾少白浩繁策画当中,与宁湖衣刀剑相向夙来是下下策中的最下策,若不是情非得已,绝无能够付诸行动。但是当这一剑祭出,他发觉本身不但不悔怨,反而有一种狠狠松了一口气的感受。
“你做甚么?”宁湖衣立在顾少白身后,看他又哭又笑状似疯颠,眉宇间的不满显而易见。
来人恰是宁湖衣。长发狼藉,东一缕西一簇地黏在侧颊和脖颈上,全无彼时的妥当,发梢还在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;衣袍不至于褴褛,却也不如来时工致,下摆尽是脏污,灰褐的陈迹不知是灰尘还是血渍,仿佛才从一场恶战中脱身,未及清算仪容便仓促赶来;面上更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赤色,在海水连番的冲刷下显得格外白净,也是以添了些未几见的浮肿,看去疲累至极,周身却灵息熠熠,心跳脉搏跃动不休,清楚还好好地活着。
当时在海中紧紧护着他的不是别人,恰是宁湖衣。如果没有他,受伤的说不定就是本身了。但是那又如何?说不定没有他,本身也不至于落到这番地步。
眼睁睁看着独一的倚仗被人悄悄松松损毁殆尽,顾少白哑然,懵懵懂懂地被拖行了两步,忽觉不对,脚下一沉不肯再走,胡乱挣扎着想从宁湖衣手中逃脱,何如牵着他的手似有千斤重,挣了半天仍旧纹丝不动,干脆往地上一赖,誓要与宁湖衣划清边界。
本就没希冀这小把戏能伤到宁湖衣,顾少白并不料外,收回水剑护在身侧,两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宁湖衣,眸中敌意不减,但是见宁湖衣眉眼间尽是戏谑,看他似看闹脾气的孩子,怒意刹时暴涨,咬牙斥道:“莫非我不该防着你?!”
顾少白低着头,看宁湖衣健步如飞,一刻不断,仿佛对此处熟门熟路,并不是第一次来,虽心有迷惑,何如前嫌已深,不肯开口一问,憋了半晌,忍不住昂首瞥了一眼宁湖衣的背影,忽而一震。
顾少白跟在宁湖衣身后亦步亦趋,皱着眉如有所思,忽而想起甚么,鬼使神差地今后看了一眼,发明那半人高的石碑已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,不但如此,先前碑上莫名其妙裂开的冰壳又规复成了原样,将“南朽”二字盖得严严实实,乍一看,又成了“西极”。
“如果你说的是从海中巨怪口下逃脱、被冲上这座孤岛、用龟息术假死疗伤时看你单独分开的话……尚余一命。”宁湖衣淡然一笑,轻描淡写地将九死平生一揭而过。
顾少白眉头微动。记得他仿佛是说过用龟息术疗伤来着,本来不是假的?想他在村中对于肖无明时还好端端的,莫非是在海中的时候被卷上来的触手弄伤的?
看顾少白面上并无任何欣喜之情,又笑得实足讽刺,宁湖衣直言不讳:“你很绝望?”
鲛珠得空,即使不过指节大小,顾少白又岂会不识,一时僵坐在地,不知该作何言语。
顾少白闻言愣了一瞬,随即跟着宁湖衣一同嗤笑出声。龟息术,听名字也能猜出一二,怪不得跟死了没两样。听他所言,知他意不在如何从海中逃脱,明摆着恼本身弃他不顾。但是顾少白不明白,时至本日他另有甚么态度和脸面来恼本身?莫不是觉得胡乱发了一通疯,再让妙音随口解释一番,本身就该谅解他了?多么的自发得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