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往上走,越见两道上桃树烦琐,横黛敛翠的山川,灵秀彻骨的卓绝。王献之表情好了很多,他站在秦淮河岸边上,看着舟来人往,看着仓促瞥见一眼的辚辚车马,瑰丽如缎的河水被映得金相玉质般堂皇,王献之一人临着微风,低吟唱道:“桃叶复桃叶,渡江不消楫;但渡无所苦,我自驱逐汝。”
王献之没有问她为何“死而复活”,也没有问她既然未死,为何不肯变回郗道茂,而要以如许的体例留在他的身边,更没有问,明显是他的妇人,为何抛头露面,在这秦淮河上撑船,只是暮色四垂里,泛动的晚风里,他伸出这么一双白净如玉的手,“上来。”腔调轻得好像梦幻。
“好。”这是王献之在得知郗道茂死讯今后,他暴露的第一个笑容,如此和顺的,极乐的,放心的。
远方的水,浮着数百随波逐流的桃叶,那女子笑着将长篙放到船头,便顺着水流而下,眉眼迤逦,淡扫轻粉胭脂,纤瘦的腰肢好像一枝细柳,折花慰远,菱歌声脆。
翩跹姽婳,穿越湖水氤氲雾色袅娜当中,碧衣含笑,浅眸如醉。她撑着一支长篙,绿竹斑斑的陈迹被轻握于手心,晚风垂荡开荷衣,发簪芙蓉,墨眉如画。
王悦固然豁然了一会,但又担忧等会王郎见了桃叶绝望,因而边走边道:“王郎真的肯定桃叶便是夫人么?夫人……这如何能够呢,再说,部属也见过桃叶,与夫人生得七八分相像不假,可那风韵气度,却没一丝合衬的,王郎是不是……记错了?”
王悦一愣,但见王献之已经按捺不住狂喜地转过身,对他叮咛道:“备船,我要去见她!”
“我要亲身去见她才行。”
渡江无楫,她等船泊岸,停在水上,停在王献之身前,王献之轻柔而笑,女子浓灿而笑,四目相望,俱是普通的情义。
但是内心还是遗漏了一拍。
傍晚下的南浦渡,灯船箫鼓,舟舫竞立,而这此中的一叶轻舟,上飘着一名碧衣仙颜的女子,眉骨温眷,眼波如净水澄彻,如桃杏明丽,宛然娉婷,荡舟波光之间,潋滟微漾湖光。碧水青衣与日落合璧的傍晚两相映托,好像天涯烟霞里拂袂而下的云中美人。
那位姓姬的郎君说得没有错,她应当返来,她必须返来,如此密意,如此宠遇,她不能错过,更不能孤负。
王悦突突地想:公然,王郎活力了。
王悦眼底晃过一丝惊奇。
他还能说甚么?莫非要他说“不是,我更懂夫人”吗?那峭壁是作死啊。
王悦一阵支吾,最后还是理了理言辞,当真回禀:“禀郎君,确切新招了二十人,且……”
“奉养谈不上。”王献之唇角一扯,“我只想看看,她与道茂,究竟类似在那边。”
王献之时至现在方知,本来之前,他一向错了。
莫非见谪仙般的王献之这么失态一回,王悦愣神之际,仍然承诺了这个要求。但是没比及船备好,那买船的人便返来回道:“王郎,桃叶说已为您妾,便为您的人,请您到秦淮河边一见。”
桃叶柔媚地挣扎了下,王献之当即默契地放手,但见这朱唇如画的美人,轻浮地勾起了他的下巴,王献之皱眉,却听美人软语道:“王郎此言差矣,王郎即将迎娶那位名声赫赫的公主,即使王郎爱郗氏,珍之重之,也不得不放弃了她,转而迎向那公主的石榴裙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