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妩含笑点了点头道:“劳船家久等了。”
葛玄微有些责怪地瞟了他一眼,又轻飘飘的将视野移回到了手上捧着的丹诀上,他本不是爱同人说话的性子,苏妩猜他也是瞧着路程短、这单福看着又是个不好打发的模样,这才松口让他一并上了船,天然偶然同他多说,只是苏妩见别人开了口,总不美意义叫人尴尬,便不着陈迹地将话接了畴昔,笑道:“临时算是吧,倒是郎君身上带着这很多书,定然是识见不凡了。”
苏妩见他面色有异,晓得事情怕是有甚么蹊跷,她内心还在揣摩,那边船家已经吞吞吐吐开了口:“女人,早上的时候来了位郎君,说是母亲病重,急着回荆州探亲,只是一时候寻不到船,想要请主家行个便利……”
葛玄抬了抬眼皮,面上毫无波澜:“六合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;贤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,中间这番高谈,孰知不是以百姓为刍狗呢?”
苏妩见他清楚另有话说,便顺着话头问道:“这话又是从何提及?”
他一下被葛玄难住,再想开口,天然失了底气,只是这几句话过后他就黑着脸坐在一边,面色颇欠都雅,苏妩见葛玄跟他话不投机,天然也不好再同他说话了,船舱里氛围诡异,就这么沉默着行了一起,好不轻易行到了岸。
苏妩很清楚葛玄毒舌的能力,揉着脑袋半真半假地打圆场道:“师兄未免也太不讲事理了吧?这路还长得很,你不让我说话,莫非是要闷死我么?”
此处离荆州算不得远,葛玄在租船时也没有遴选太多,这小舟内里算不得宽广,两小我坐着倒另有些余地,三小我挤在一起就显得有些逼仄了,葛玄坐下后便取出了袖中装的丹诀研讨,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,倒是这单福很有几分自来熟的意义,见葛玄拿了书看,倒仿佛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意,笑道:“中间也是读书人么?”
单福仿佛等的就是她这么一问,顿时接道:“自桓灵二帝以来,外戚、寺人争斗不休,后又经董卓一事,汉室严肃扫地,诸方并起,袁术、袁绍承父辈余阴,曹操、吕布权势渐起,张鲁、刘璋偏安一隅,西凉又有马腾、韩遂眈眈相向,荆州恰是兵家必争之地,如何能长安久宁?荆州刺史刘表来此不过三年,虽占有荆襄九郡,倒是暗弱无能,毫无进取之意,他枉为汉室宗亲,关东州郡起兵讨董,他却不肯出一兵一卒,如何能服天下人之心?荆襄名流何其多,刘表帐下却多为越、蔡瑁之流……即使荆州能得一时之安,恐怕也是兵祸不远了。”
苏妩“咦”了一声,接过来翻了两下,却本来是一本《公羊春秋》,多数是那单福落下的。
苏妩见他侃侃而谈,指导天下大事,便猜此人恐怕也是一个和孙策、吕蒙一样想要在乱世里做出一番奇迹的人,她将“单福”这两个字想了一遍,未曾想到甚么熟人,内心却咔崩一下生出些不大好的预感。
此人年纪二十高低,作儒生打扮,衣履都有几分陈旧,端倪间倒是豪气实足,毫无局促之色,他对着苏妩深施一礼,态度极其诚心恭敬:“鄙人单福,荆州人,现下在此地探友,因为阿母得了急病,想要借船回荆州,只是一时寻不得船,这才冒昧想要借仆人的船搭上一程,船资鄙人情愿同二位均分,不晓得可否行个便利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