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嗤……休想。”
“我自幼出身在大明宫中,受弘文馆名师教诲,办事并不比你们差。”
当时她怀着他们的第四个孩子,当时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,当时她甚么都做不了。
她紧紧按着小腹,盗汗一颗颗滚落下来:“但薛崇简,我宁肯当初未曾生下你。”
她皋牢朝臣,是傲慢僭越;而三郎皋牢朝臣,倒是礼贤下士。她上朝议事,是牝鸡司晨;而三郎上朝议事,则是天下为公;她手握重兵,是图谋不轨;而三郎手握重兵,则是亲贤远佞。
“本来你也不晓得。”承平公主弯了一下嘴角,“我七月四日举兵,你七月三日便获得了动静。眼下我不想晓得是谁泄的密,也不想晓得有多少人投奔了你。只是三郎,你抚心自问,若我是男人,你另有机遇被立为东宫储君,最后荣登大宝么?”
承平公主公然不再多说,只是悄悄地望着屋外的滂湃大雨,眼中透出一点哀思之意。
她亲手搀扶两位皇兄上位,替他们平朝纲,安天下,到头来却闻声统统人对她说,应当还政于三郎,循分守己在家中相夫教子。
只因为她是女子,以是她做的每一件事情,都带了原罪。
他早就劝说母亲不要谋反,不要试图对抗三郎,可母亲恰好不听。
薛绍。
高力士刚想说一声“猖獗”,却被天子拦了下来:“姑姑叨教,侄儿知无不言。”
当时三郎还不是太子,她的皇兄也还不是天子。
承平从袖中取出一卷陈腐的黄帛,掷在薛崇简怀里。
深切的绞痛从腹中传来,疼得承平一阵一阵地发冷。
她低头看了一下薛崇简,眼中爱恨交杂。
天子轻咳一声,看也不看薛崇简,沉着声音说道:“姑姑还是自裁为好,免得侄儿动用这些粗暴的金吾卫,又要惹得姑姑不快。”
承平徐行走出屋外,大红的裙裾在青石板上放开,铺成满目标明丽。满园的秋海棠烈烈绽放,森严的金吾卫向她哈腰请安,铠甲收回哗啦啦的声响。天涯暗云翻卷,覆盖着整座长安城,也用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,冲刷着半城的血腥。
这件泛黄的旧事,向来没有人对他讲过。就算是当年的母亲和仆妇,也全都三缄其口。
犹记得那一日,她含笑嫁出大明宫,婚车过处,草木尽焚,比任何一场婚礼都要赫赫扬扬。
承平公主嗤笑一声,将笔搁在了墨色盘螭的笔架上,卷起宣纸投入火盆中,看着它化为灰烬,才渐渐地说道:“要我自裁也不难,只是你要先答复我一句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