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在婚礼上闹出了那样大的乱子,还不晓得会如何结束;女官既然要“照实”禀告天后,一场非难已经无可制止。另有方才派人去延请的两位太医,算算时候,也应当到府里了。这些混乱的后续事件,都需求他一一亲手措置,免得今后被人提起,又要节外生枝。
温水很快就备下了,浴桶和澡豆也已经筹办整齐。海棠亲身挽起衣袖,替公主沐浴换衣。她细心地擦掉了公主面上的脂粉,又细心替她擦了一遍身子,发明公主还是本来阿谁公主,重新到脚,一丁点窜改都没有,连身上那枚小小的朱砂痣都和本来一样。
可现在,公主却……
青衣婢女悄悄咳了两声。
约莫是瞧见海棠神采实在丢脸,承平想了想,又解释了一句:“驸马的目光一贯抉剔。平常的长安美人,他向来都不会看在眼里。你且放心,也让阿娘放心。”
“这……”海棠有些难堪。
薛绍被承平的话给弄胡涂了,顺势坐在床沿上,望着她那双标致的眼睛,却不说话。承平丢开手中揉皱的书册,执起他的手,悄悄吻了吻他带茧的指腹,感喟着说道:“薛绍,你甚么都不晓得。”
薛绍俄然悔怨刚才没有多喝两壶酒。
“公主。”薛绍望着她,安静地开口,“你仿佛对我并不陌生。”
不知这场婚礼是真还是梦。如果真,那她便是重活了一世;如果梦,那她宁肯永久不要醒来。
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,软软地滑进薛绍手心,又从他的指缝间滑落到枕上。承安定定地看了他半晌,声音有些哑:“薛绍,你返来了。”
承平候了半晌,却不见薛绍有行动,禁不住有些惊奇。她抬开端,望了他半晌,指着外头燃烧的红烛说道:“新婚之夜,烛火是不能熄的。”
大婚失礼,禀告天后!
这世上的男人大多喜好汇集美人,更喜好有各式百般的美人环抱在身边,享尽齐人之福。驸马固然出身世家大族,一言一行大有君子之风,却也是一个普浅显通的男人。早在公主出嫁之前,天后便已经一一叮咛过她和芍药,要事事提点公主,万不能教驸马欺负了去。
承平心中紧了一下,面上却涓滴不显,点头说道:“等。”
戌时三刻了。
“快去。抢在统统人之前畴昔。”承平催促道。她得抢先将这件事情揽到本身身上。不然照着阿娘的性子,薛绍少说也要挨一两百杖。他此时不过是个未弱冠的少年,一百杖下来,那里另有命在?
薛绍举袖,一口饮尽杯中酒,将杯盏搁在托盘上。
这番话如同兜头一泼冷水,将承平满心的欢乐和热忱浇了个干清干净。承平闭了一下眼睛,再展开时,眼中的笑容已经完整淡去,荡漾的表情消逝得无影无踪。她侧过甚,枕在他的手背上,低声说道:“不,我在此之前,从未见过你。”
承平又悄悄地望了他半晌,终究抬手抚上他的眉际,低声说道:“如果你累了,可不必拘泥于彻夜。阿娘那边,由我去说。”她记得他临走时的仓猝,另有从婢女口入耳来的那场闹剧。
她握住他的手,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,低声唤道:“薛绍。”
公主渐渐地展开眼睛,涣散的瞳人有了焦距,眼神也垂垂变得清澈起来。她抬眼望着她的驸马,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里,昏黄的水泽垂垂淡去,多了一点不成名状的欣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