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一把翻开帘子,挥退前来搀扶的侍从,直接跳下车来,绕着这辆低调的牛车转了几圈,细心地研讨了一会。

听着细碎的衣裙摩擦声垂垂远去,光君松了一口气,狠狠咬住舌尖。瞬时候一阵锋利的痛,让他找回了些许自控。

正在这时,侍女膝行到门外,敲了敲纸隔扇的木壁,细声道:“禀告夫人,左大臣家的贵公子求见。”

惟光冷静抿紧了唇。

天降横祸。无端被虐的牛莫名其妙,眼含热泪,哞地一声站了起来。它刚想尥蹶子,但是猜疑地左顾右盼一会,却失了目标,只能非常郁郁地长长哞了几声。

光君有些焦急,皱着眉倾前一步,将手探入帘内,俄然感觉头晕目炫,脚下摇摇欲坠。

只是他如何会在这座宅子里?难不成,来拜访那位传说中春情永不消减的老太婆?

韶华已逝的源内侍愣了一瞬,更加欣喜若狂,自语道:“本日真是撞了大运,连续两个贵公子登门。凌晨我如何就没瞥见蟢子在天上飞呢。”

自从元服成年礼以后,光君以左大臣准半子自居,按期拜候。固然不知为何,总有各种启事,隔绝他与葵姬蜜斯直接相见。但他一向兢兢业业,从未懒惰。

但仍旧,情潮涌动,几难自控。

……

左思右想,放心不下的苍干脆趁夜乘牛车主动上门拜访,却从二条院主子的口中获得令人震惊的动静。

双眼上覆住的绯红细绢,已经被无认识满溢出的泪水浸湿,但因为质地轻浮,还是能勉勉强强透出视野。

澄彻的月光下,扇骨上零散贴合的一点一点的银箔,泛着微光,像是小小的星子。扇面上,泥金色的云浪中绘着白鹤千只。

帘幕后脸孔恍惚的源内侍柔声道:“应许给妾身的功德落空,总得作些赔偿。请公子满饮此杯,妾身好留着杯子做个念想。”

他有力地滚到窗边,侧靠在壁上,一腿伸直,一腿半跪,深吸着窗缝中透出的一丝清冷的氛围,但愿借此逃离屋内密不通风的诡异香氛。

守夜的侍从张大嘴打了个哈欠,不觉得然道:“我家公子乃是京都内首屈一指的贵公子,令少女们魂牵梦萦也是常理。彻夜……说不定,又拜候不知那边的隐蔽恋人去了吧。”

这话说的美好又不幸。光君不由起了些顾恤,不疑有他,一饮而尽。

惟光认出了车身上左大臣家的家徽,不动声色走到公子的牛车前,拿起剑鞘,狠狠戳了跪在地上反刍的牛一下,又若无其事走开,避到暗影里。

毫无神采的贴身侍从惟光,面色像现在入夜的天气一样阴沉。他度量唐刀,站在牛车的暗影中,背靠在车壁上。

一个清澈的男声莫名带了阴沉之气,道:“像我这般身份之人,向来不惯与人分享。待我先查抄清楚,再与夫人谈情说爱不迟!”

苍定了定神,招来一个聪明的侍从,半展开随身折扇,微掩着口私语几句。

以是本日再次收到密约相见的情信时,光君未曾踌躇,应允了。

常常被拜候的“隐蔽恋人”——苍沉下脸,判定一言不发,回身拜别。

仿佛为了掩人耳目,公子还特地乘了没有家徽和纹饰的牛车。

只听帘浑家嬉笑了一声,他的手腕就被紧紧按住,向内拖去。

当他耐着性子听完熟女的献技,含蓄地提出:“先前被夫人错拿的扇子,对鄙人意义非常。还望夫人能顾恤一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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