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壶帝没法回绝小儿子幼兽普通的眼神,抬手捂住眼睛,长叹几声“罢了!罢了”,避向阁房,不肯出来。
光君冷静在心中先鄙弃本身一番,再牵住朱雀的袖口摇了摇,尽力睁大眼,凝睇着他,天真天真道:“哥哥还在活力嘛?”
惟光呆呆站在原地半晌,出神地轻抚着方才跟光君打仗过的处所。他想起了春日里第一丝新芽,和初度绽放的柔滑的花,垂垂脸红了。
桐壶换衣从小小的草虫身上闻到泥土的气味和草汁的暗香,几近被劈面而来澎湃的勃勃朝气淹没。
啪的一声,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小白瓷瓶摔在地上。点点萤火离开了又薄又透的碎片,像离魂一样,散出窗外,隐没在初降下的暮色中。
惟光摸干脆的靠近光君,抬手帮他拭了泪,将他谨慎的搂进怀里,在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。
但是……
朱雀渐渐走到光君跟前,站得极近,脚尖碰到脚尖,低头凝睇着他,小脸红扑扑的,尽是镇静之色。他将背在身后的拳头,渐渐伸到光君面前。
惟光比他更焦急,急得嘴角燎起了藐小的泡。他每天每天在院子里拔草,给光君做了很多很多草蚱蜢、草胡蝶、草蜻蜓,形状各别,铺满了房间,试图哄他高兴。却只能在夜里抱剑,守在光君房前,从窗户里看着他睁着眼睛,一动不动,直到天亮。
她用袖子将脸捂得严,只暴露一双不减斑斓的眼,要求道:“请皇上答应妾身回家疗养。待到身材无碍,再行入宫办事。”话语声断断续续,几不成调。
光君:“……?”
朱雀正待将虚握着的拳头翻开。
……
惟光当手一抓,握住飞来的蹴鞠,放在地上,探手进前襟,踌躇了一下,取了出来,握在手中递给光君,却低垂着头,并不看他。
光君是被一双和顺的手唤醒的。
……
眼看就要到飞香舍,光君不动声色移开视野:“……惟光的话,他毕竟与旁人是分歧的。”
桐壶换衣缓缓摇着头,轻声说:“妾身仪容不整,不敢御前失礼。”
寝台上披垂的长发微不成见的活动了一下。
朱雀:“……”
直到他终究忍不住哼了一声,痴钝的光君才后知后觉:“?”
他盯着前头两个联袂同业,步态已初见贵族式慎重的身影,再低头看向本身有些粗糙的双手,骨节粗大,带着细茧,有点难过地想:间隔真远,大抵只能是分歧天下的人吧。
没走几步,停了下来。本来是朱雀从身后赶来,大汗淋漓,狼狈不堪,袜子也掉了一只。
她将草蚱蜢上柔嫩的长茎绕了几圈缠在腕上,轻抚着跪坐在身前的光君的脸颊:“光君晓得体贴母亲,真是乖孩子。母亲很欢畅。”调子越来越弱。
秋风起了。
不久,宫中派了使者来,宣旨曰将逝者追赠正三位女御,并言明:皇子光君居丁忧七七四十九日,暂缓入宫见驾。
这几日,桐壶换衣的精力本来好了很多,不料彻夜,俄然昏迷,只剩奄奄一息,像开败的花朵一样敏捷蕉萃下去。
“母亲累了。光君去玩吧。午食前再来唤醒我。晚间还要哄光君入眠呢……”惨白的手指沿着光君柔滑的脸颊一点点滑下去,跟缠在腕上的草蚱蜢一起有力的落在地上。
光君面无神采跟着那片覆面的白布一向走着,直到火化的坑前。入坑前,负板抖了一抖,白布下跳出一只草蚱蜢,青碧碧绿幽幽,被柔嫩的长茎牵着,活泼泼地跃在半空中,栩栩如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