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应有一千岁了吧。”舒烨记得，五百年前他第一次来延贞真人的洞府时，这颗树便已经在这里了。
兆华是舒烨号，到他现在这个境地，现当代上能直接叫他号的人已是寥寥无几，这白鹤的仆人――延贞真人是此中之一。
十方天下，三千虚妄，本来，这才是真正的情劫。
侍女点头应下，走出大殿前去唤人。
山峦之巅，云雾环绕，放眼望去，山麓之景尽收眼底。舒烨白衣如雪，神情冷酷，手指悄悄拂过腰间的青冥剑。千年来，大家间沧海桑田，身边的人来来去去，仿佛独一未曾变过的，只要腰间的青冥剑。
他记得那孩子资质不高，只修到大成之阶，便止足不前，最后干脆一卷承担，下山去了。临走前，那孩子在院子里种了颗树，模糊是说‘我必定是活不到你那般年事的，留颗树陪陪你也好。’太久了，实在是太长远了。他这平生，活得太长，太久了。
舒烨见这两个孺子眼眶微红，心知他们已得知延贞真人将天人五衰的动静，便道：“存亡有命，你家真人能活到这个年龄，已是凡人的极限。”倒不是他凉薄，只是这一千多年来，他见过的生离死别已经太多，表情早已安静如水。
“你猜，这树本年有多少岁了？”延贞真人指着大树问他。
前次见面是百年前之事，当时延贞真人面色红润，观之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，道骨仙风，举手投足间，帝君风采具显，天下间万千修士无不战战兢兢，昂首称臣。
“师尊，我被封北冥之地，只是渡劫时的一场幻景？”
“延贞兄。”
“下去吧。”那听惯了的声音里，仿佛带着一丝几不成查的倦意。
那双凤眼，到底是谁，为何他一点影象都没有。明显看起来那么熟谙，仿佛一张口，就能叫出那人的名字，可话到嘴边，他却恰好不记得了。
延贞真人已踏入亚帝君之阶三千多年，就连他，也逃脱不了天人五衰的结局吗？舒烨心下感慨，脚下一个瞬移，半晌间便来到了延贞真人的洞府外。
白衣女子身材一颤，却只能低下头，去解男人的腰带，谁知她的手刚抚上去，身材便猛地被推开。
师尊将门主之位传于他后，四海云游不知所踪。他接过门主之位，在百年内的时候，登上神王之阶，又花了五百年的时候，成为亚帝君，成为仙灵大陆最年青，也最为刁悍的亚帝君。
“那日仿佛有个才上书院的小童，从我家院墙内里颠末的时候，大声朗读着一句诗文‘上古有大椿者，以八千岁为春，八千岁为秋，此大年也。’厥后我识字了，才晓得，这是庄子的《清闲游》。”再然后，离家求道，存亡沉浮，颠沛流浪，终究登临绝顶。
“修真求道的光阴说来冗长，实在细提及来，却也无甚兴趣，说畴昔，也就畴昔了。”延贞真人将干枯的手掌覆在树干上，恍忽间，他仿佛已与这老树融为一体。
“不知是不是大限将至的原因，我比来老是梦见当年师尊说的那句话‘十方天下，三千虚妄’。”舒烨低头，仿佛自言自语道，“仿佛那日，我突然从恍忽中惊醒，接下来的统统，都过分顺利了。”以是常常会有，光阴似流水，眨眼已千年的不实在感。
“这椿树仿佛是我的一个小门徒，又或者是个徒孙种下来的……时候太久，记不清了。”延贞真人皱紧了斑白的眉毛，又缓缓松开，“那孩子问我，报酬甚么要修道。我说为了长生，那孩子便道，如果为了长生，还不如做一颗石头来得欢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