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牛B!随身揣着几十斤沉的玩意儿,也累不死他……

他说:你如果情愿学徒就学着玩玩,学费不消掏。我说:那我横不能搁您这儿白用饭吧?教员傅高低打量着我,说:阿弥陀佛,难不成你还能吃穷了我?

小师姐是个奇特的女人。是有多怕冷,夏季尚远,她却早早裹上了羽绒服,也不怕捂得慌。又仿佛很怕累,她去街尾买菜,短短一截路就能走出一脸倦容来,仿佛背着的不是竹篓,而是口水缸。

土豆她也吃了……也不是土豆,该死,我如何忘了此地土豆本来就是红心儿的。

铜声钝,银声脆,教员傅的锤子缓,余音钲儿的一声袅袅上天,好似黄雀儿鸣叫着蹿入层云。

他点着头,笑眯眯地说:……学不学徒不要紧,要紧的是早点儿多学个技术,靠技术用饭,想吃甚么就吃甚么。

到了饭点儿,我蹲在路边啃煎饼就大蒜,他端着碗,探头看我。他冲我笑笑,我也冲他笑笑。

我不平气,换一角银子,再丁零当啷一番。还是一根胡萝卜,银的。

我觉得会立足个三五天。没想到一住就是全部雨季。

《禹贡》曰“唯金三品”,金银铜。这个故事里也有唯金三品:银子、银子和银子。这个故事里另有三品,不唯金,却唯心,阅后仁者自知。

我逗他,扬起手中的山东煎饼,道:真要能卖很多钱,我还用蹲在这儿啃这个?

我是莫名其妙留下来当学徒的。彼时我幼年,拎着小画箱背着大背包满天下浪荡。半背包颜料,半背包煎饼和大蒜。袖子吸饱了松节油,指缝里嵌满黑泥,牛仔裤膝盖处脏得反光,裤腿上花花绿绿的颜料嘎巴儿,整小我胡子拉碴马瘦毛长。

大学本科是风景油画专业,偏疼画乡野,习性难改,故而路过小镇时,立足几天画画老街老房,顺手把教员傅打银的模样形貌在了画面上。他手中的活计不断,任凭我画,偶尔昂首冲我笑笑,我也冲他笑笑。

立时三刻掀桌子,不是我的气势。后槽牙暗咬,我夹起一筷子豆腐,直十足地戳进小师姐碗里。牙缝里悄悄挤出一句话:小师姐,吃菜。

世上没有甚么射中必定。所谓射中必定,都基于你畴昔和当下成心偶然的挑选。挑选种善因,得意善果,果上又生因,因上又生果。万法皆空,唯因果不空,因果最大,但因果也是种挑选。

(一)

街面上行人寥寥,湿漉漉的狗颠颠儿跑过,一簇簇不着名的菌子撑开在木头墙角。

要多砢碜有多砢碜。

再看看小师姐,她仿佛又在发楞,筷子插在碗里,半天赋夹起几粒米,行动机器又迟缓。

……一来二去扳话熟了,我留了下来,被教员傅捡回了银匠铺学徒打银。

那天晚餐,我的筷子是对银胡萝卜。教员傅不忍见我自负心受挫,为示勉慰,专门加了菜,豆腐和鸡蛋。

我又夹起一筷子菌子……我又夹起一筷子包菜……饭桌上的菜我给她夹了一个遍。

教员傅说他年青时也爱写写画画,门神也画过,大字也写过,《芥子园画谱》也临过好几卷……穷乡僻壤的,毕竟不能当饭吃,终偿还是去学了技术。他说:你住几天,住几天嘎,一来饭菜吃点儿热的,二来趁便学学技术。你会画画,上手必然快,说不定将来多只碗盛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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