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哀家特地请了老夫人进宫来的。你们兄妹之间的家事,另有二十多年前的那笔胡涂账,毕竟是该算算清楚。”太后倒是应得极是利落。
话已到了这份儿上,来人却也并未辩驳,只是抬起素白的手,悄悄摘素了头上的风帽,暴露一双眼,波光流转,晶莹剔透的虎魄色。恰是那将端庄与娇媚两种截然分歧的气质在身上完美融会起来,人间独一无二的美人,她是这宫里位份不高,却独得盛宠的月嫔。她死过一次,再活过来,也不过是一尊行尸走肉,死之前,她的名字,叫岳青芜。她有夫,有子,是畴前镇西侯府的二奶奶,现在靖北侯的前夫人,靖北侯世子的生母。
“亲人?”贤妃讽刺地嘲笑出声,“是啊!本宫本觉得起码还是亲人,但是,本宫没有推测,本宫的亲兄长,竟会起了谋逆的心机,要夺本身亲外甥的皇位。”
兰溪随在贤妃身后,一起赶到庆云殿时,恰好撞见兰三老爷和其他两位大人神情凝重地从殿内出来。
“静娴,别来无恙?”
“够了,你们!”一声喝令,俄然自帐幔以后传来,在场的耿家人,却俱是面色一变。当中,以靖北侯喝贤妃兄妹二报酬最。
贤妃见状嘲笑,眸子半眯,迸射出两丝恨意,“事到现在,还需遮讳饰掩,装模作样?”
“母亲,你怎会在此?”朝着太后行了个礼,靖北侯与贤妃几近是异口同声地问道。
常公公不知自那边窜了出来,不过抬眼极快地瞄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耿家父子,便低下头去,不敢再多看一眼,只沉默而恭敬地为二人带路。
兰三老爷在殿外夜色中愣了半晌,直到又见得靖北侯父子二人也是踏着夜色仓促而至,几相对望下,这才稍稍安下了心。目送着他们也进了殿内,兰三老爷轻松了一口气,才在边上内侍地催促下进了侧殿暂歇,在圣上龙殡弃世之前,他们这些个被委以重担的近臣是只得在此处守着了。
可只一瞬,他的脚步便是僵住了。
撩开重重帐幔,低低的咳嗽声终究近在天涯,抬眼间,龙榻就在垂下的这厚重的帷幕以后,耿熙吾倒是一眼就瞥见了站在龙榻外下首角落处,已是大腹便便的兰溪。一别,已是数月,他离京往北关去时,阿卿不太小腹微拢,可现在,本是纤细面条的身材已是全然变了形,但是这都无碍于耿熙吾眼中一刹时窜起的狂喜。那一刻,他全然忘了现下的景况,忘了这殿中其他的人,下认识地便朝着她迈开步子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