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白薇英落,朱黄槿艳残。七月中旬,恰是盂兰盆节。北面雄师尚在返来的路上,徐子期已率着二三将士,快马加鞭,先行返来。
傅辛不信佛,不信道,并无任何信奉,因此这盂兰盆节,他天然是不过的。流珠倒是非过不成,令宫人做了花蜡、花瓶、假花果树,列于殿前,广陈扶养,不但如此,她还托鲁元请了梨园子来,在戏台子上演起了《目连救母》的杂剧。
她手上一颤,差点儿将茶盏打翻,幸而官家并未重视,只顾着起家去迎那徐家大哥儿。此时现在,台上人唱了甚戏词,流珠是半点儿也听不进了,只听得那徐子期跪在面前,声音降落地,拜过官家,及她阮太仪。
前人有言:“飞鸟尽,良弓藏,狡兔死,喽啰烹。”北蛮一役罢了,环顾大宋周边,再没有足以与大宋对抗的国度。反观朝中,国公府已然式微,傅辛决然不但愿声望甚高的徐子期今后成为另一个勋国公。既然已没了兵戈的能够,那么徐子期这一道良弓,便再不能将他放到边关,由着他似昔日的阮秦族人普通养兵自重了。
徐子期名誉在外,传闻在边关一带,百姓过年时在门板上贴年画都贴得是战神徐铁凛的画像,只道是有他镇门,魑魅魍魉都入不得内,必能长保太安然康。而在军队当中,将士对他,也是极其佩服。虽说这徐家阿郎便是由傅辛一手拔擢而起,但现下这当口儿,他也对徐子期生出了顾忌之心来。
嗟叹两声以后,捕快催他出门查案,萧奈面上笑着承诺,可待旁人转过脸以后,他这笑意,便再也难以保持下去了。
他怕的是再见到阮二娘。
潘湜及其他将士,均对妻妾子嗣分外思念,进城以后,便各自返家,但留徐子期一人,单枪匹马,朝着宫城行去。
这徐小将军但感觉,归根结底,还是因为他过分无能。他当时口口声声对那阮二娘说,必会好生关照于她,可他又那里有关照的本领呢?这便是他怕的由来。
他读的这书,乃是从外洋翻译过来的,讲的都是数学、物理相干的知识,崔坦一得了这书,便痴痴然读了好几天,可谓是废寝忘食。荣十八娘别无他法,只得在旁候着,好不轻易等他读完了,总算从崔郎君口中得知了傅辛之言。
傅辛便摆了摆手,命仆侍放人出去。流珠漫不经心,略一抬眸,便见来人剑眉星目,身躯凛冽,面庞漂亮一如帘外明月,眼眸清冷好似春日寒气,足蹬锃亮军靴,踏得铿然作响,行动间虎虎生风,恰是好久未见的徐子期。
流珠瞥他一眼,闲闲隧道:“官家想见就见罢,又何曾理睬过儿的设法?”
傅辛此时也不过是一问,借此瞧瞧阮二娘的反应罢了。至于该如何封赏徐子期,他天然早有定夺。
萧奈自手底下捕快口中得知这等新奇事儿后,一时怔住,两道墨眉也不自发地拧作一团。他但想道:瞧着那阮二娘提起官家暗害皇后时的模样,那里有半分情义!再想起先前徐道甫死时,官家现身为徐家主持公道,这一咂摸,便揣摩出了些许不对劲之处。
徐子期闻言,阖了阖眼,复又扯了扯缰绳,朝着汴都城驰去。
他怕甚么呢?
虽说如此,归根结底,荣十八娘还是为流珠欢畅,但觉得她果然找着了完竣的归宿,那里晓得流珠是泪眼愁眉,苦不堪言,半分也不肯意待在这皇宫内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