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的流珠,虽晓得徐子期率着雄师即将返来,却怎地也料不到在盂兰盆节的这一夜,便会与他再见。这位阮太仪,正一如这半年里的每一天那般,忙着给官家找不安闲呢。
潘湜及其他将士,均对妻妾子嗣分外思念,进城以后,便各自返家,但留徐子期一人,单枪匹马,朝着宫城行去。
他怕的是再见到阮二娘。
她手上一颤,差点儿将茶盏打翻,幸而官家并未重视,只顾着起家去迎那徐家大哥儿。此时现在,台上人唱了甚戏词,流珠是半点儿也听不进了,只听得那徐子期跪在面前,声音降落地,拜过官家,及她阮太仪。
徐子期名誉在外,传闻在边关一带,百姓过年时在门板上贴年画都贴得是战神徐铁凛的画像,只道是有他镇门,魑魅魍魉都入不得内,必能长保太安然康。而在军队当中,将士对他,也是极其佩服。虽说这徐家阿郎便是由傅辛一手拔擢而起,但现下这当口儿,他也对徐子期生出了顾忌之心来。
他读的这书,乃是从外洋翻译过来的,讲的都是数学、物理相干的知识,崔坦一得了这书,便痴痴然读了好几天,可谓是废寝忘食。荣十八娘别无他法,只得在旁候着,好不轻易等他读完了,总算从崔郎君口中得知了傅辛之言。
一弹指顷,指顾之间,便是半年以后。虽说徐子期早该班师而归,但因北面尚算不得安宁,因此这班师之日一拖再拖,直到六月末时,徐子期才率军出发。
闻得官家暌违好久,再纳新妇,而那位阮二娘便是官家的新太仪,且自家将来的郎君还在此中掺杂了一脚,荣十八娘立时从京外别庄乘着马车,吃紧忙忙地回了京中府邸,直直突入崔坦的书房,将他从椅子上一把拉了起来,开端逼问他后果结果。
虽说如此,归根结底,荣十八娘还是为流珠欢畅,但觉得她果然找着了完竣的归宿,那里晓得流珠是泪眼愁眉,苦不堪言,半分也不肯意待在这皇宫内里。
崔坦的手死死抓着那书,口中嚷嚷道:“唉,我那书才读了一半,待我看完了,再诚恳同你讲。”
怕那佛口蛇心的帝王难堪他?不,眼下军中无人可用,除了他外俱是世家后辈,他只能用他。徐子期亦清楚,傅辛对他已然心胸顾忌,但是起码此时现在,他还不会对他如何,顶多是将他困在都城,好防他拥兵自重。
傅辛不信佛,不信道,并无任何信奉,因此这盂兰盆节,他天然是不过的。流珠倒是非过不成,令宫人做了花蜡、花瓶、假花果树,列于殿前,广陈扶养,不但如此,她还托鲁元请了梨园子来,在戏台子上演起了《目连救母》的杂剧。
红白薇英落,朱黄槿艳残。七月中旬,恰是盂兰盆节。北面雄师尚在返来的路上,徐子期已率着二三将士,快马加鞭,先行返来。
萧奈自手底下捕快口中得知这等新奇事儿后,一时怔住,两道墨眉也不自发地拧作一团。他但想道:瞧着那阮二娘提起官家暗害皇后时的模样,那里有半分情义!再想起先前徐道甫死时,官家现身为徐家主持公道,这一咂摸,便揣摩出了些许不对劲之处。
这边厢,新成伉俪的两人各怀心机,一人兀自考虑,该如何制衡朝中诸派,另一名神思悒悒,饶是到了半夜时分,也难以放心睡下,而宫城以外,家家户户,各有考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