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鲁元走后,流珠立在加菲尔德身侧,打量着那副油画,没出处地有些伤感,暗想道:如果宿世,画一幅油画像也不是多奇怪的事,而在这里,却真是奇怪到不可了。再想到本日已是在宫外的最后一日,傅辛已着人催了几次,隔日便非得重回樊笼不成,流珠心中愈发不适。
加菲尔德心上欢畅,抚掌而赞,这就摆正画板,先行勾线,复又添色,缓缓画了起来。这一画,直画了几个时候,画已然初具模样,但遵循加菲尔德所言,还要用上刮刀等器物,再行点窜。此时天气已晚,流珠欲要留鲁元用膳,可惜鲁元却有宴请要去赴,不得不婉拒了下来。
黑云涌起星月暗,急雨欲来六合凉。及至回宫以后,傅辛状似漫不经心肠,命流珠交代一番在宫外都做了甚事,流珠随便对付,傅辛倒也未曾多问。流珠暗想道:想来该是已经从香蕊口入耳过一遍了,见无甚出入,便也懒得究查了。
此时的流珠,之以是用心,实在是别有目标。毕竟最后被选上的人儿,和她今后的日子可息息相干。
她手里头,足足积了有两百余份画像,而画像下方,亦有楷体小字,写明画像中的美人儿的生辰八字、名姓出身、脾气如何、善于甚才艺。流珠却愈看愈是蹙眉,实在是这些小娘子的画像大同小异,出身都算不得低,饶是平头百姓也是很有家底,脾气遵循描述俱是贤能淑德,才艺除了琴棋书画便是女红诗赋。
及至这年三月开春儿,十余载未曾办过的采选便成了汴京这群拢袖之民最大的乐子。此次采选,遵循傅辛所言,只在京畿一带展开,但是这京畿却不止是汴京一城,满打满算,共有十城。因此这博戏摊子便又设了新赌局,赌得是终究官家选定的美人儿里,除了汴京以外,哪个城出身的最多。
他稍稍一顿,见流珠眼中微亮,又抬高声音,道:“我之前和你提过一名叫代西平的人,也参与了编写翻译的事情。传闻他比来去了北方,建立了一个叫民学会的个人,影响不小,打得是交换知识的灯号,可私底下,还和葡桃国的大使谈起了买卖来。而北方的那些城池,离北蛮很近,传闻有很多年青人,都对代西平非常拥戴。”
流珠没说话儿,但听得傅辛又道:“至于其他的,再选四个便是。你是情愿从这一摞画像里随便抽四张也好,还是待见了真人,顺着情意指四个也罢,且都跟着你来罢。”
那四位贵女,傅辛也都见过,此时再看,视野只在那和流珠有些相像的吴卿卿身上一滞,便移了开来,看向劈面那四个未曾见过的、自官方采选来的美人。
待到四月初,高仪公主如了愿,逼得姚铣赶走了不幸妾室,风风景光地嫁给了这姚铣,而这场婚事一罢了,采选的成果也正式出炉,本来冷僻至极的后宫,也是以热烈了起来。这日傅辛才一下了朝,便被流珠请了畴昔。官家穿戴龙袍,踩着锦纹黑靴,一踏入流珠那殿内,便见流珠打扮素净,居于正中,而两边各坐了四个小娘子,各有各的妙处,但傅辛这一看,却只感觉有几分好笑。
流珠红了脸,两人笑语一番,一前一后,出了屋子,入了敞亮院子内。加菲尔德持着画笔,抬起碧色的眸子,便见红焰出墙头,雪光映楼角,松竹相衬之下,两个西装美人英姿飒爽,一个长眉如墨,英艳绝俗,生来便带着无可对比的贵气,另一名眉眼清丽,眼儿柔中带媚,现在着了黑亮西装,带着弁冕,蹬着高靴,那几分娇媚与风情,俱都化作了凛然豪气。